Re: [資料] 歌手林生祥 / 鍾永豐
歌手林生祥 / 鍾永豐
原刊載於東方早報,共分四回,自2012/7/18~2012/8/23。為了方便BBS閱讀,重新排版
過。
東方早報網:http://www.dfdaily.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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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聳肩,不置可否;慧明把帶子塞進卡座。第一首是《美濃山下》,老山歌調,頌揚先
民篳路藍縷的艱辛,期勉後世子孫的珍惜與承傳。民粹主義式的情緒,缺乏歷史理解。
慧明問我覺得怎樣,我搖頭,笑說美濃鎮長可考慮將這首定為鎮歌。
第二首是《伯公》。“伯公”是親屬稱謂,客家人用以稱呼土地公,反映了人與信仰的
親切。歌中,行將入伍的生祥拜請土地公保佑家鄉與女友。這是首好聽的情歌,有幾句
寫景的詞寫得很好。我猜他寫曲時參考了小調山歌,並讓它轉了幾個彎。痕跡不見了,
但延伸出既傳統又現代的味道。這首很不錯,我告訴慧明。她有點振奮,說了一些從生
祥那兒聽來的生平故事。
真正讓我改觀的, 是下一首歌,叫《耕田人》。歌詞如下:
我的阿公,今年七十幾
每天下田做事,還像一個老後生
兒子女兒大多走光了
只剩阿爸跟這阿公繼續做農家
我的阿公有田一甲多
種禾種煙種芎蕉, 好土好地,長得漂亮
種成作物沒一個賺得好
出汗流血全都白費了
我的阿爸,認命的耕田人
每日忙上忙下,一年到頭難得閒
沒日沒夜,永遠的勞碌命
再沖再拼,相同不會贏
耕田人,可憐沒人知啊
耕田人,苦拼沒人來惜啊
耕田人,官爺管你去死啊
耕田人,沾到泥的悲哀呀
我的阿母,鄉下的婦人家
伊說你們啊,不要再來耕田啊
好好讀書,還有一點希望啊
書讀不贏,乾脆把你們打死光光
現代的臺灣歌謠並不缺乏以農家為主題的創作,但通常落入兩種窠臼。一種是如中國水
墨畫中的勞動者,淪為去脈絡化的景致,用以幫襯文人雅士的出世哲理或山林情懷。
1970年代以降的校園民歌中,以“老農夫”、“老樵夫”或“老漁夫”為題的,大多為
此類作品。另一種是民族主義式的書寫,以農民的勞動及勞動成果聯繫地域想像,召喚
政治認同,最典型的作品如《美麗島》。不管是哪一種,共通處有二:一是缺乏社會性,
二是寫作者採取局外人的觀察角色。
生祥這首《耕田人》跳離上述窠臼, 以清晰的農民意識及鮮活的農民語言,點出了農家的被剝削處境,更以當事人的角度寫出了農村現代化過程中,耕與讀的矛盾。音樂上雖是簡單的搖滾樂,但這首歌的情緒擺蕩在“瀕臨憤怒的絕望”與“瀕臨絕望的憤怒”之間。
很厲害的作品哦! 我很肯定地告訴慧明。
從以前那種飄渺虛浮的半校園半前衛式音樂,到現在這首青筋暴露的農民之歌,我不禁
好奇,他這兩年間的創作取向轉變,到底是起於什麼樣的動機與動力。我當時已是組織
幹部,自不會只單純評賞一位在地(本地)青年的作品,而不從運動發展的角度,預想
未來種種的可能。
歌還沒完,我便迫不及待地問慧明,現在生祥在哪兒?
「在當兵,七月退伍。」
(作者係臺灣詩人、詞人、 NGO及文化工作者、策展人,曾任高雄縣水利局長及嘉義縣
文化局長,與歌手林生祥合作過六張新民謠專輯,曾獲金曲獎最佳製作人、兩次最佳
作詞人及兩次最佳樂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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