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Record Collector 2025年9月刊
Brett Anderson與夥伴們在第二幕迎來全新高峰,依然保持著令人心潮澎湃、振奮不已的
狀態。
Suede一向深知如何巧妙地構築屬於自己的宇宙。主唱Brett Anderson將其隆重地稱為 「
Suedeworld」,一種特定的美學風格:浪漫、富有文學氣息的現實主義,在冷冽與粗粝之
間交織出殘缺之美。無論是描寫藉由化學物質催化的性愛,還是刻劃身為人父的種種不安
,這種美學貫穿了他們長達35年、橫跨10張風格各異專輯的創作生涯。這段歷程中,樂隊
多次重啟,而「重新出發」正是Suede的拿手好戲。
無論是1996年面向流行市場的暢銷專輯《Coming Up》,還是2013年重組後的《
Bloodsports》,都標誌著全新的起點,尤其後者,重新將Suede介紹為一支依然充滿活力
與創造力的樂隊,從第一時期後期的漸趨頹勢中蛻變而出。
2022年的《Autofiction》再度完成一次檔位切換,在2018年那張精湛且繁複、探入邊境
地帶的《The Blue Hour》之後,成功將Suede重塑為一支五十多歲依然充滿力量與緊迫感
的搖滾樂隊。正如Anderson所形容的那樣,「透過Suede濾鏡的龐克」—也就是說,不是
真正的龐克,而是Suede帶著焦躁感、黑白色調的詮釋方式。
第十張專輯《Antidepressants》可說是順理成章的接續之作:嚴格來說,它並不是一張
後龐克專輯。一如往常,這是透過Suede濾鏡過的風格,但其音樂語言確實源自那個時代
(PIL、The Cure、Banshees、Joy Division)。在加入更多色彩與極具Suede特色的旋律
感後,這張專輯為《Autofiction》的調色盤帶來了一次振奮人心的升級。
Anderson說,他曾考慮過用Suppression(壓抑)這個帶有強烈Suede氣息的詞作為專輯的
另一個名稱,但最後認為它過於陰暗。不過,這個詞或許更精準地概括了專輯的主題關注
:除了對衰老的焦慮,開場曲〈Disintegrate〉以樂隊生涯中最原始、最強烈的吉他節奏
推進,在衰敗中尋找美感,還有對21世紀資訊過載及其引發的迷惘感的陰影。專輯中甚至
滲入了日常生活的聲響片段:即使是在〈The Sound And The Summer〉中,隨車駛離、拋
下一切的逃離幻想,也會在曲末被英國交通警察的口號「if you see anything that
doesn't look right」(如果你看到任何不尋常的事物)的聲音拉回現實,令人猛然清醒。
在完成《Autofiction》後,樂隊原本打算轉向更藝術化的方向,並有趣地開始為一場現
場芭蕾演出譜寫音樂,但在《Autofiction》巡演後改變了想法。最終,只有那首充滿疏
離感的戲劇性抒情曲〈Somewhere Between An Atom And A Star〉倖存下來,收錄於新專
輯中;它的作用與《Bloodsports》中的〈Sometimes I Feel Like I'll Float Away〉相
似,都是在一連串激昂開場曲之後,為專輯帶來一刻空靈的美感。
在這組開場曲中,有一首〈Dancing With The Europeans〉,靈感來自西班牙的一場演出
(註:2023.9.23 Murcia演出),那次經驗將 Anderson 從一段憂鬱低潮中拉了出來。這
是一首對人際連結的輓歌,由樂隊核心成員Richard Oakes貢獻一條宛如Johnny Marr與
John Squire融合的清亮吉他旋律線,預示著這將成為Suede又一首充滿喜悅、振奮人心的
經典頌歌。
同時,專輯同名曲〈Antidepressants〉去年已在現場率先曝光,是一首節奏推進力十足
、充滿模糊隱喻的作品,描繪了一個被藥物安撫的社會:「I just lie awake singing
a song while I'm happy(我只是清醒地躺著唱歌,彷彿我很快樂)」,而Anderson唱起
來一點也不快樂,反倒像是瘋狂亢奮,在他最具John Lydon味道的聲線中迸發。這首歌是
他自《Autofiction》以來所發展出的全新「吟述式唱法」表達法最張揚的範例,為樂隊
的語彙增添了嶄新的層次。
Suede的大多數專輯往往都與過去有某種概念性的連結,而在這張專輯中,最明顯的例子
莫過於〈Broken Music For Broken People〉,一首毫不掩飾地具有頌歌氣質的作品,呼
籲底層團結,承襲了經典〈Trash〉那種「我們對抗他們」的精神,並意外地受到Bruce
Springsteen的影響。更具體來說,典型Suede風格的〈Sweet Kid〉延續了《The Blue
Hour》中的〈Life Is Golden〉,同樣是對Anderson兒子的頌歌;然而,任何流於老套的
溫情,都被 Anderson 對自身死亡與無力感的意識所削弱,「不要靠近我,我不能保證給
你一個奇蹟」,他這樣唱道。
專輯最後以兩個高光時刻作結。〈June Rain〉在閃爍的、帶有The Cure氣息的吉他聲線
中,展現出極簡卻美麗的質感,這正是他們一向大膽且擅長的那種慢速鋪陳、戲劇化的抒
情曲;Anderson以第一人稱講述一段破裂關係的故事,既極度具體又難以捉摸,是真正小
寫的「autofiction」(在Suedeworld中,主角是一個模糊的概念)。〈Life Is
Endless, Life Is A Moment〉則以一堵不斷向天空延伸的聲牆作為華麗的收尾,呈現了
寬銀幕般的Suede,全曲的重複咒語讓Anderson獻上了他職業生涯中最充滿激情的演唱之
一。
回顧2010年Suede重組時,若有人預言他們的「第二幕」能與「第一幕」匹敵,那簡直是
天方夜譚;而如今,考慮到Suede初代的輝煌,這麼說或許依然顯得誇張。但現實是,他
們在重組後的五張專輯中,達到了第一次生涯中無法長時間維持的穩定與水準。幾乎不可
能的事,他們卻做到了,一支中年搖滾樂隊,依然有趣、依然充滿活力,而且持續愈戰愈
勇。
「我們是Bruce Springsteen與Crass之間缺失的連結」
Brett Anderson 談《Antidepressants》的誕生,以及在Suede成軍35年後依然嘗試新花
樣。
◆為什麼用《Antidepressants》(抗憂鬱劑)作為專輯名稱?
我覺得這是一個挺俏皮的名字,因為你可以用最字面意義去理解它。那我所指的「抗憂鬱
劑」是什麼?其實就是專輯裡的 11 首歌。在很多層面上,音樂就是我的抗憂鬱劑。對我
來說,它的魔力從未消失。我的人生大致被分成兩個使命:一個是盡力當一個好丈夫、好
父親;另一個則是在我死之前,盡可能創作出最偉大的音樂。
◆你會怎麼形容這張專輯的主題?
專輯的另一個備選名稱其實是Suppression(壓抑),但我覺得它太過陰暗。不過,確實
就是那種感覺,21 世紀的生活像是一片無所不在的烏雲,讓我們彷彿被困在數位牢籠中
。但這裡存在一種二元性,因為它同時也關於釋放的感覺。正是由於壓抑,專輯中反而有
那些喜悅的時刻,在一個失去連結的世界中找到連結。我偶然想到了這個說法,而且我肯
定會一直反覆使用它,因為它聽起來是形容許多事物的漂亮方式。
◆你在最近幾張專輯中發展出一種「吟述式唱法」的表達方式(sing-speak),為什麼、
又是怎麼開始這麼做的?
我一直很喜歡別人這麼做,但以前我從沒覺得自己有足夠的自信去嘗試。我想要找到屬於
自己的方式。唱歌的時候,你和聽眾之間會有一段距離。當它被演繹得動人又有力量時,
那種效果非常打動人,但唱歌中間有個灰色地帶,會讓人覺得有點虛假。
而Sprechgesang(吟述式唱法)則有種真實感。想像一下,如果你和某人坐下來,真誠地
談論你的生活,你是不會對他唱歌的,那會很怪。我想要和聽眾建立那種連結,就像我真
的坐在同一個房間裡一樣。越來越多時候,我希望以各種方式縮短我和觀眾之間的距離。
◆為什麼你又寫了關於你兒子的歌?
因為他的人生現在進入了一個非常不同的階段,而我覺得能用某種方式把它記錄下來很好
。我認為,如果你要唱關於家庭的歌,就必須以一種不浪漫化的方式去寫,否則很快就會
掉進那種像巧克力盒包裝般的陳腔濫調。我覺得那種「暖心老爸」的歌曲早就被反覆探討
過了,而且是被一些人探討得很精彩,但那並不符合我的人格形象。我不覺得有人會想聽
一首我很溫柔、很「好人」的Suede歌。這個世界並不渴望那種東西。
◆在〈Trance State〉中,你唱到了崩潰,以及正在服用抗憂鬱藥。這首歌裡有多少是真
正的你?
這首歌反映的是那種只有當你身心幾乎被摧毀時,才能真正達到的誠實狀態。但談到我自
己的生活,我是有底線的。它是回憶錄,也是自傳小說(autofiction)就像這些作品一
樣,我是個人類,我和其他人一樣會有脆弱、會有想法、會有崩潰的時候。我覺得對我來
說,一個很大的啟發是,我本來以為隨著年齡增長,你顯然會在生理上變得更虛弱,但我
沒想到的是,你在心理上也會變得更脆弱。
人們會以為自己能累積一個智慧與人生經驗的寶庫,從而讓自己免受這些事情的侵襲。但
我不覺得那必然是真的,而且我認為你隨時都有可能再次失足。這也是我近年真正學到的
另一件事。
◆〈Broken Music For Broken People〉看起來很像〈Trash〉的精神傳承…
這是一首有點幽默的歌,歌詞也有點半開玩笑的味道。這聽起來好像是在找藉口,不是嗎
?但它確實是一首「我們對抗全世界」的歌,和〈Trash〉屬於同一類型,一首反抗之歌
。它讓我想到Bruce Springsteen,我希望它能有他那種為被壓迫者寫的偉大頌歌的感覺
。他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創作人,而我覺得很少有人會把Suede和他聯繫起來。但我認為
我們之間其實有一條暗線,我們就是Bruce Springsteen和Crass之間缺失的那一環。
From Record Collector Magazine, Issue 574, August 2025, Page 100-1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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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CharlotteLin (111.249.247.10 臺灣), 08/08/2025 12:03:19
推
08/09 19:59,
5小時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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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09 19:59, 1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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