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錄]專訪鍾永豐和林生祥:我們辜負了《詩經》傳統
http://dailynews.sina.com/bg/ent/music/sinacn/20090612/1002348810.html
以下訪談內容,均節選自09年第11期《城市畫報》
鍾永豐:我們辜負了《詩經》的傳統
城市畫報:從交工開始,你們每一張專輯都是有主題的,為什麼確定要做一張“女性”主
題的專輯?
鍾永豐:就寫作上,我一直很想寫女性這個題目,客家的家族社會裡,女性的角色其實非
常重要。另外參與社會運動以來,我發現在台灣,在社會運動或NGO組織裡,超過八九成
都是女性在擔任幹部。為什麼女性擁有那麼大的社會自由度,為什麼男性沒有,或者為什
麼男性沒有那麼持久?這恐怕跟漢人社會裡對男和女有不一樣的期待和對待方式有很大關
係。所以我想回到我自己經歷過的客家家族社會,不説是找答案,而是想從這個脈絡裏面
去寫故事。
……
城市畫報:你們每一首歌都有一些現實的背景,《野生》和《讓我跟》的故事是怎樣的?
鍾永豐:《野生》的背景就是剛才我説的。《讓我跟》,是試圖從一個女孩子的眼光來看
兄妹或姐妹的關係。我們小時候都會有弟弟妹妹想跟著我們一起玩,我問過很多人,共同
的經驗都是不喜歡弟妹跟。也許還讓弟弟跟,可就是不喜歡妹妹跟,覺得給妹妹跟不體面
。從妹妹的眼光來看,其實是想去看更大的世界。這裏面我想帶出來的是,我們這個社會
裡,尤其是女性,有些時候想渴望更大的視野,更大的體驗和經驗,可我們往往是非常制
度化或者主觀地壓抑了她們的期待。
……
城市畫報:《野生》的歌詞主體是五言的,我覺得他們漢唐樂府是有關聯的,《轉妹家》
的四言,是《詩經》的傳統,而到了《木棉花》,三字句,又有童謡民諺的味道。這樣回
到傳統的詩歌創作,對你來説,經歷了怎樣的過程?
鍾永豐:你想要面對跟各種文化元素,各種社會的生存經驗對話的創作形態的時候,你便
會去思索這個文化的形式跟敘述的關係。在創作《野生》之前,我花了很長時間去看兩本
書,《詩經》和《山海經注》。《山海經注》我還在看,還沒有使用到我的創作當中,但
是裏面寫河流,寫山脈,寫人,很厲害。它把河寫成大地的動脈,把歷史、地理和河流交
織的那麼好,非常驚人。《詩經》更是這樣,《詩經》多多少少是知識分子和庶民階級的
集體創作,加上知識分子創作,會讓它的整個形式感更凝練,讓它的意象指涉更精凖,這
是《詩經》讓我很著迷的地方。而且《詩經》的音樂性非常棒。老實講,我很納悶,怎麼
會很少有中國現代音樂從《詩經》裏面來尋找創作的靈感。
……《詩經》的語言那麼活靈活現,真嚇人啊,隔了兩千年了,可是《詩經》的音樂性還
是那麼樣的豐富。我實在覺得我們現代人辜負了那個傳統。
城市畫報:你讀《詩經》是用客家話嗎?
鍾永豐:對,用客家話。《詩經》這樣的傳統,越是凝練,越是流傳久的東西,越是在處
理我們的情緒。一個社會裏面人的情緒,其實是有相對應的文化形式在處理的,説出來寫
出來看的話,肯定就是詩歌。這樣一而在再而三重讀,在形式上,在思考上,對我的幫助
非常大。
……
林生祥:走回去,我需要一個過程
城市畫報:這一張專輯從音樂上來講,你和大竹研的狀態已經非常自由了。
林生祥:我覺得比《種樹》好很多。《種樹》做完,我終於抓到成熟的尾巴了,這一張,
比之前六張都要更好,好很多。(笑)
談到自由,最主要是節奏。之前自己節奏不足,然後跟大竹研,平安隆學,那是2006年,
之後這兩年,我和大竹研還是有一些新的音樂課程在進行。對節奏的理解,有一個過程,
需要時間,才能輸入到自己的身體裏面去。《種樹》可能像某種東西輸入到身體裏面,有
些衝突還沒有解決掉。做《野生》,節奏上就比較自然了,就比較能夠走向自由的方向。
城市畫報:對你來説,“成熟音樂”究竟意味著怎樣的狀態?
林生祥:打個比方,像Ali Farka Toure,我聽了他早期的作品,像《Radio Mali》,是
那種年輕的,節奏更強烈的,一聽那聲音就會被吸引住,可是後來的作品沒有,沒有那麼
強烈,而是比較溫暖,好像就是很平穩地在走,可是細節變得更多。我覺得有些是音樂形
態,或者是生命狀態的問題,然後就改變,改變之後,音樂好像沒有那麼讓人一下子就覺
得很驚艷,很亮麗,可是慢慢地聽,靜靜地聽,有很多細節。為什麼我覺得Bob Dylan的
《Modern Times》是他最好的作品,最主要也是這樣的想法。好像也很平穩,乍聽之下,
技術性的東西沒有那麼的強調,而是非常內在的能量的展現。
城市畫報:《南方》和《問南方》這兩首歌,音樂上非常大氣,但又細膩,非常好聽。
林生祥:《南方》其實是我很重要的一個概念的形成,《南方》的和弦架構,和《問南方
》的和弦架構是一模一樣的,只是節奏不一樣,不細聽可能聽不出來。事實上,我是透過
《南方》這個概念,把音樂上面的連接,串在《問南方》、《野生》裡。《問南方》第一
段的部分和弦架構,也用在《媽媽別怕膽膽大》。《南方》是這張專輯裡最大的音樂的脈
絡,我非常喜歡這首歌,因為這首歌架構簡單,但事實上是一個big song,錄出來六分半
鐘,因為簡單所以很不好寫。
……
城市畫報:你在開始創作的時候,台灣的傳統音樂是你很大的一個根源,經過這七張專輯
的發展,在今天你怎麼處理你的創作與傳統音樂這部分營養的關係?
林生祥:我現在使用的就是兩把吉他,傳統的東西應該變得很隱晦,但事實上,對我來説
又非常非常地清楚,有傳統的東西支撐著,嗯,我就會很確定音樂要往這個方向走,往另
外的方向走,我就會變得不確定。像《野生》裏面,我的吉他的旋律其實跟客家山歌和八
音是有關係的,像《莫哭》也是,有一部分是非常客家旋律的走法,只是因為節奏變化了
。《分家》裏面也有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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