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巷口] 初來乍到的印記──台北四四南村與北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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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pbear6150 () 看板: Deserts
標題: [巷口] 初來乍到的印記──台北四四南村與北京胡同
時間: Fri Sep 7 17:18:06 2007
這是最近中國時報連載的一系列台北與北京的城市對談
今天正好提到四四南村(台北公民信義會館) 就順手轉過來
那些陪著我們 讓我們還能在都市裡自在吹風聽歌的一磚一瓦
都滿載著故事呢
希望以後我們也能多多留意並保護這些印記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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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雙線道:台北vs.北京...3
初來乍到的印記──台北四四南村與北京胡同
徐淑卿、何田田/對談 (20070907)
台北
小時候每逢寒暑假,我就會被父母安排從台中坐火車到台北四四南村外婆家
暫住,村每家分得一空間,小門小戶,如廁要到巷口的公廁。那時牆薄如紙,人
心脆弱。
北京
第一次到北京,印象最深的是胡同深處的一個宅院,大門寬廣莊嚴,現在這
個區域都已改建,我記憶中的宅門是再也找不到了,只剩下我腦海中似真還假,
殘留一個舊時王謝門庭的印象。
胡同宅院
徐淑卿:北京很深、很大、很古老又喜新厭舊,所以許多人寫北京,一不小
心就變成一種「紙上敘事」。畢竟看得見的城市難寫,但是從故紙堆裡、從別人
的回憶裡,整理出一個北京的樣貌,卻相對容易很多,甚至也許座標更清晰也說
不定。
很長一段時間,我心裡的北京座標也是屬於過去的。我想要看看別人在書裡
描繪過的景象,想在這個充滿故事的城市裡,尋找一些往事的蹤跡。我們的內心
承載著過去的人深深淺淺的記憶,現在當我們置身現場,我們看到的也不是當下
,而是時間的河流。
比如說,作為一個外地人,我很有興趣知道,其他的外地人剛到北京時是在
哪裡落腳,第一眼看見的會是什麼。
一九九○年我第一次到北京。紫禁城、長城、大柵欄該去的地方都去了,
但我印象最深的卻是胡同深處的一個宅院。當時意外的走進王府井附近的一個胡
同,站在一個四合院的門口,印象中這個四合院的大門寬廣莊嚴,跟後來看到的
四合院甚至大雜院的大門很是不同,現在這個區域都已改建,我記憶中的宅門是
再也找不到了,只剩下我腦海中似真還假,殘留一個舊時王謝門庭的印象。
四四南村
何田田:我外婆家和許多親戚家都在台北,所以小時候每逢寒暑假,我就會
被父母安排從台中坐火車到台北住一陣子,如此我父母就可以暫時解脫。而我最
初到台北住的就是四四南村外婆家。我很後來才知道,四四南村是台灣最早的眷
村,是給四四兵工廠上班的低階軍人家庭住的眷舍。我外公一九四八年帶外婆和
我三歲的母親隨軍隊來台,在兵工廠製造武器供國民黨政府在大陸繼續打仗,只
是那時已是兵敗如山倒了。但後來兵工廠仍繼續運作,是為了反攻大陸。
因此信義路的四四南村既是我來台北的最初,也是外省人來台灣的最初之一
。小時候聽外婆說,剛來時,深夜還聽得見狼叫。我不知台灣是否有狼,但推測
這更可能是外婆對陌生台灣感到恐懼的表現。南村每家分得一空間,小門小戶,
如廁要到巷口的公廁。那時牆薄如紙,人心脆弱。我母親說,那些年,常常半夜
警察來查戶口,動輒把人帶走說是匪諜從此消失。外婆家很早就搬離南村,但即
使幾十年過去,外婆跟人聊天,有時仍會壓低聲音窸窸窣窣的,外公就會笑她:
「都搬走那麼久了還這樣講話。」
消失的古老
徐淑卿:我很喜歡一套姜德明先生編選的《北京乎》,裡面涵括了從一九一
九年到一九四九年中國作家所描寫的北京。這裡頭呈現的北京現在看起來恍如隔
世,像是當年的北京車站位於前門,所以乘火車入京的遊客,對北京的第一印象
就是正陽門巍峨的城樓。自從火車站搬遷後,原來的前門車站變成了商場,但是
外觀沒變,每次經過這裡,我總會想起民國時期這裡上演著多少離別與相逢的場
面,多少人一出前面車站,看著正陽門陡升要在京城一展身手的壯志豪情,現在
也成了落幕的舞台了。
姚克在一篇文章中寫過,他早年曾看過一套北京的風景明信片,其中有一隊
可愛的駱駝沿著城牆行走,所以他一到北京,看到正陽門城牆便東張西望,希望
能看到一列活生生的駱駝,當然,他也就失望了。我剛到北京時,買了一厚本精
裝的《洋鏡頭裡的北京》,這是女攝影家莫理循大約三○年代拍攝的作品,裡頭
也有一張駱駝經過城牆的照片,莫理循的作品曾被攝影評論人鮑昆譽為當時中國
最好的紀實攝影,當然她鏡頭裡的北京大部分已消失不見,但總留給我們很多想
念。
南村的公廁
何田田:我對南村印象最深的是它的公廁。由於每一間門都被人拆去當柴火
燒,因此是個相當開放的空間。某個夏日午後,人人都在午睡,我一人踮著腳尖
在公廁一間間慢慢巡,想找一間較乾燥的。走到某一間時,突然看到一婦人面對
我蹲著,下面黑莽莽一片,臉上卻是對我咧嘴齜牙一笑,露出金牙與黑色空洞。
我直覺她是個鬼,便大叫一聲,拔腿狂奔。直到多年後我到大陸旅行,發現連北
京的公廁也沒有門,人們也不覺羞恥,才知那就是中國人對廁所的態度,他們把
五穀輪迴之事看得像吃飯一般自然,無須遮掩。因此外省人來台初期,也延續了
這樣的文化,認為公廁門多餘。也是那時我才想到,那個婦人其實無辜,她怎會
想到善意一笑會嚇到小孩。
只是沒想到一個都市的變化如此之快。外婆家早早搬離南村,南村卻被畫入
信義計畫區,在世貿中心正對面,台北市最精華地帶。政府要拆南村,另在附近
蓋了高樓,讓南村人以低價購買,這時我外婆又後悔太早搬走,否則也發財了。
史康迪
後來有個加拿大人史康迪,他四處奔走,以驚人的毅力要求政府保留四四南
村。我和許多人一樣慚愧,保留一個城市的記憶竟要靠一個外國人。史康迪算是
某種台北的人物風景,街頭常可看到他騎著單車,或牽狗散步,或積極抵抗台北
市府的不當政策。我的一個同事認識他,他曾送我同事一瓶他私釀的葡萄酒,瓶
口黏著幾根狗毛,同事帶回辦公室,無人敢喝,也無人敢丟(因為尊敬他),一
放就是好多年。那瓶酒總是提醒著我對南村的情感與愧疚。即使後來南村以某種
形式被保存下來了,我的愧疚感仍未曾稍減。
曹雪芹故居
徐淑卿:剛到北京時,拆遷問題也已經引起很大爭議。當時看到一個新聞
是,廣內大街上有一個宅子,據說是曹雪芹家被抄家後,他們在北京最先落腳的
地方。根據文獻記載,曹家被抄家後,新任江寧織造把崇文門外蒜市口十七間半
的房子給予曹寅之妻度命,而根據《乾隆京城全圖》與最近考古挖掘的結果,廣
渠門這個宅子的布局完全與十七間半符合。不過,當專家提出這處宅院可能是曹
雪芹故居時,依然不能改變被拆除的命運,權宜之計是要在不遠處成立一個紀念
館聊表紀念。
這個曹雪芹故居位於城南一帶,也就是漢人主要的生活區域。其實城南還有
一個特別的建築叫做「會館」,當時各省與大城幾乎在北京都設有會館,甚至某
些同業公會也設有會館,如目前還保留戲樓的正乙祠,就是屬於銀號、錢莊的會
館。
外省讀書人初次到北京,不少人都曾在會館暫居。像是魯迅第一次到北京
就住在紹興會館,譚嗣同的莽蒼蒼齋在瀏陽會館,康有為早年曾住在南海會館,
會館可以說臥虎藏龍,安頓了許多日後重要人物,許多近代史上的大事,也都是
在會館發生,像是目前保存大致完好的湖廣會館。不說遠的,我們耳熟能詳的林
海音的《城南舊事》,寫的是也正是她居住在會館時的故事。
台北的車陣
何田田:我的七○年代是在台北渡過的,上了國中就少有機會如此奢侈地在
台北度整個暑假。因此這中間便有一個十多年的斷層。直到九○年代出國,數年
後回台北落腳,才又重新認識台北。這次便是一個震撼。我是晚上到台北的,沒
注意環境,第二天起床看到窗外時,驚異莫名。沒想到巷子裡竟然滿滿停著車子
,只能容中間一車行進。好像整個世界已擠壓到我喉頭。有幾秒的時間,我很迷
惑,完全想不出原因,不知為何與童年熟悉的台北如此不同,只能想到會不會是
夜裡突然淹水造成的(但連雨都沒下),因此覺得這只是暫時的,沒想到這卻是
永遠-台北的車子往後只有愈來愈多。但我很快就適應了這個第二次的最初,很
高興看到她如今的民主、自由、開放。幾年後我也開始開車,當我弄清了街道的
順序,開得比計程車司機還凶猛,找車位比誰都靈活,我就真正變成了一個台北
人。
我向來不喜歡舊夢重溫、舊地重遊之類的,害怕後來的變貌會破壞最初的
記憶,因此一直不願去尋找現在的南村(現在叫做「信義公民會館」),當作它
在台北迷失了。但前陣子為了這個系列對談,我特別去一○一大樓觀景台,卻意
外在幾千公尺的天空上看到南村,發現它竟離我那麼近。我既感動又失落,不得
不面對現實,只好去了南村,結果並沒失望,我們沒有忘記彼此。於是我發現一
○一觀景台是個有趣的地方,它像一個尋人中心、失物招領處、過去與未來的交
叉點,凡有不見的童年記憶、迷失的心理地圖、錯亂的時空狀態,都可去那裡尋
找、釐清,必定有意外收穫。
時移事往意義變調
徐淑卿:跟你不同,我始終是活在過去比活在現在多一點的人,所以剛到
北京時傷逝的感懷特別濃重。不論是,走出前門車站對北京的第一瞥,曹雪芹遭
遇變故後的第一個故居,外省人到北京後可能最先落腳的會館,這些不是已經消
失,就是時移事往,意義不比當年。這也許是一個很矛盾的事情,回憶容易消失
,所以許多人保存於紙上,當我們迷戀於紙上風景而按圖索驥時,我們不是什麼
也沒看見,就是看見了很失望,這種失落的感覺,我過了好幾年才終於平復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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