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資料] 歌唱與民眾-讀書座談(2008)(3)

看板againstDams作者 (zumma)時間9年前 (2015/09/17 20:46),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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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與民眾:《讀書》座談(2008年10月號) 來源:中國民俗學網 http://www.chinesefolklore.org.cn/web/index.php?Page=2&NewsID=4150 -- 李 娜(中國社會科學院文學所):   我想,我們對「運動」的關注,核心是一種實現社會關懷的渴望。用音樂寄託這種關 懷,不見得只有「運動」才能表達。為此,我想特別推薦《菊花夜行軍》這張專輯。不同 於第一張《我等就來唱山歌》直接產生於反水庫運動,是運動的現場,是鮮明的抗議歌曲 ,《菊花夜行軍》是一部敘事性的音樂,音樂中的文學性使得它和台灣現實生活的關懷非 常好地結合起來。我覺得這是一個典範,值得大陸渴慕運動的音樂人借鑑:沒有「運動」 ,怎麼用音樂寄託你的關懷?《菊花夜行軍》裡的十支歌,從序曲《縣道184》到尾聲 《嗷》是一個完整、細膩的「回鄉」故事。這裡的歌非常有想像力。比如《菊花夜行軍》 如何反映台灣農業受WTO衝擊——回鄉青年阿成種煙養豬都失敗,最後借錢種菊花,夜裡 給菊花照明,讓它瘋長,好賣價錢。這裡有個問題就出來了:我們的音樂和民眾,到底是 什麼關係?是代言人關係?由此,可以把民眾和他們的生活、傳統,當成一種資源,需要 就拿一點來用?還是說我們自己就是民眾?音樂是切膚之痛?《菊花夜行軍》裡面的歌曲 ,還涉及了阿成的父母、外籍新娘……總之,一個普通人的生存,整個社會和時代都在裡 面了。另外,據我瞭解,台灣一些從運動裡出來的樂隊,都不免在運動落潮後解散,這裡 是不是有一個因素,從事社會運動和社會批判的樂隊,在受到關注、所謂「成名」以後, 怎麼在資本主義體系裡繼續運行?   何吉賢(清華大學中文系):   有關交工樂隊、林生祥歌曲的眾多評論中,評論者多用了「返鄉」、「尋找故鄉」、 「回鄉知青」這樣的關鍵詞。這可能與客家人在台灣歷史和文化中的獨特處境有關,而在 更大的意義上,這也是現代社會,尤其是鄉村社會的一個普遍境遇。在現代工業化、商品 化的發展邏輯下,比起經濟的和政治的剝奪和壓制,通過「科層化」的教育機制而達成的 對於鄉村人才的單方面掠奪,從而導致的鄉村社會結構和文化的瓦解,可能是更為致命的 。內地知識分子對於「回鄉知青」這個詞並不會陌生,雖然現在已越來越生疏了。我們應 該注意到,當年,與城市知識青年上山下鄉運動相伴隨的,還有出生於農村的「知識青年 的回鄉」——他們與城市「下鄉知青」一樣,也是去「建設社會主義新農村」的。這部分 人的經歷,他們的感受,在我們的文學和藝術作品以及歷史敘述中,是基本被忽略的。當 然,相比於生祥他們的「回鄉」,這裡有對於現代性和歷史的不同想像,可以放在另一個 更複雜的脈絡裡討論。但由此我也想到了一個問題,就是「回鄉」的路怎麼走?「回鄉」 的路究竟有多遠呢?生祥和他的夥伴(也包括他的詞作者鍾永豐先生吧)是作為「回鄉知青 」回到他們的家鄉美濃去的,因為「反水庫」這樣一個特殊的機緣,他們得以很快介入家 鄉的社會。我想,在這裡,社會運動是一個重要的契機,使他們快速地介入家鄉的社會生 活,而且也使他們的藝術與所謂的「土地」、「民俗」等有了產生關聯的動力和基礎。生 祥他們的歌,從《我等就來唱山歌》到《菊花夜行軍》到《臨暗》到《種樹》,藝術與社 會運動是不斷在發生互動,藝術也由此不斷深入到了故鄉的具體生活中,不斷坐實。剛才 有先生提到社會運動和美學的牴牾,我想,在生祥他們的這個例子中,兩者的關係也許沒 有那麼緊張,恰恰是對社會運動的參與和介入,為美學創新提供了新的契機。不斷尋找新 的社會議題,恰恰是他們美學創新的重要動力和基礎。問題的另一方面是,作為被現代教 育體制遴選出來的「知識分子」,從故鄉的角度說,他們已是「外來者」了,這裡,「返 鄉」之路會是非常漫長的。如何避免「外來者」的視角,如何從「夥伴」的角度發聲?這 也許有些苛求,但確實是個問題。   劉淨植(北京青年報):   很多人關注林生祥,首先是受歌曲參與社會運動的背景所吸引,一個音樂創作者能夠 用音樂去幹預社會問題、反映與大眾生活點滴相關的社會現實,這當然是非常重要且值得 推崇的方式。但是,另一方面,我們也不能脫離開音樂僅僅去談對社會現實的關心。如果 音樂僅僅是參與社會運動、反映現實就算好的話,是不是隨便有人在歌曲中喊喊口號就是 一個好音樂人呢?同樣,在社區運動中寫文章做演講也是很有效很直接的方式,為什麼非 得用民謠的方式來表達?為什麼民眾就能接受你這樣的民謠呢?林生樣本身是一個音樂人 ,我覺得一個音樂人不可忽略的一點,就是不管他要表達什麼,音樂首先得是能打動人的 音樂。他這些年一直注重音樂上的追求,他的歌曲中表達了很粗糙的現實,但是他在音樂 技術上沒有讓人覺得粗糙,而是動聽、親切、感人。流行音樂本身是一個西方引入的概念 ,林生祥無論是早期的搖滾還是現在的民謠音樂的創作,其實是在西方流行音樂的框架上 來進行的。但是他把西方音樂技術和本土的文化結合得非常好,音樂的元素是來自他本土 的客家民間文化,但是在編曲、節奏、音樂的構造上與西方搖滾和民謠的曲風結合得很好 ,既非常的傳統和民間,又有很好的現代性。這可能對我們大陸目前的音樂創作,是一個 很大的提醒,也就是說技術上的問題解決得如何?就像皮村的打工青年藝術團,我非常喜 歡他們在文化上的自覺表達,但缺憾是作為歌者對音樂技術上追求得不夠,使他們的音樂 作品顯得有些初級和簡單。另外,林生祥的音樂從音樂類型和音樂表達的內容,都是我們 現在整個內地的流行音樂體制聽不到的,在台灣,他們也不是主流,但正是這種建立在弱 勢族群的文化自信上的非主流民眾音樂,打破了資本壟斷下主流唱片業所營造的「大眾流 行」的幻覺。主流流行音樂盡力去拉攏和影響的,其實主要是嚮往著時尚都市生活的少男 少女,卻被說成是「大眾」。台灣美濃的農民們不見得人人都把林生祥的歌曲掛在嘴邊唱 ,但他們覺得那才是代表他們的聲音。林生祥有一種高度的文化自覺和自信,把自己放在 了農民和客家人的立場上,用他們的方式、語言表達他們的生活、現實和反抗。這讓他的 音樂從創作到表達上有一種強大的自信和支撐力量。現在大陸眾多藝術家最大的問題是大 家找不到自己的根、找不到自己的立場和方向。    周展安(清華大學):   我的興趣還是在反水庫運動、在林先生和他的同伴們早期的活動上面,我主要是在三 個層面上來理解「交工」的音樂活動的,一是交工樂隊把歌唱的行動和當地民眾的權利訴 求結合起來。這是用文化的方式,用藝術的方式,在政治、經濟的層面上發揮作用。第二 ,林先生講到交工樂隊到農村去演出的經歷。那麼也就是說除了面對政府,面對損害民眾 權益的那些力量而演出外,交工樂隊也直接面對民眾演出。我想,這本身也是豐富農民的 文化生活的一個方式,這樣的演出並不必然附帶直接的、物質性的權利訴求。或者說除了 它所傳達的權利訴求而外,演出本身有其文化價值。第三,就是「交工」的音樂在演出的 時候,強調呼應當地人民的音樂語言和傳統,強調使用客家自己的語言,使用自己的樂器 ,強調音樂的主體性。「交工」音樂活動的這三方面特點,對於中國大陸現在的新農村建 設都有啟發意義。從國家政策上來看,嚴格地說,是從一九九八年十五屆三中全會開始, 「三農」問題才通過公共媒體進入人們的視野。到今天為止,這十年以來,農村的工作有 很多的開展,但稍微苛刻一點講,這將近十年的工作基本上還是圍繞著提高農民收入、改 善農民的生活水平展開的,也就是說主要是圍繞著經濟這個核心展開的。農民的文化生活 ,農民的價值世界,長期以來沒有得到應有的注意。就我個人的有侷限的觀察來說,現在 農村的文化建設要麼只是停留在口頭宣傳上,要麼基本上是採取從上而下、從外而內的視 角來展開的。農民自己的文化習俗在這個過程中,是被排斥的,被拒絕的。這樣的文化建 設要做的不是保護當地的文化多樣性,而是摧毀了農民自己的價值體系,使得他們無法基 於自己對於生活的理解,基於自己對於本地區文化生態的認識,來提出不同的發展道路的 設想。   和小宇(樂評人):   大家的話題涉及民俗、民間音樂的採集和改編,涉及商業化體制和主旋律之外的可能 性時,由於對現狀缺乏理解,沒有深入過那個廣義上的「場」,所以難免有所偏差。希望 大家能夠多瞭解正在身體力行音樂創作和傳播的人。他們的方式很多,有的人也在探索或 者發掘保護傳統資源。比如四川的歡慶,原來做實驗搖滾,現在雲南採集了大量的民歌。 音樂有很多類型,它與人的關係、切入生活的角度應該也各式各樣。林先生選擇民謠,選 擇在美濃做客家人的民謠音樂,而其他一些人,比如中國某個北方工業城市的年輕人會選 擇噪音,或者用很暴躁的電吉他來搞搖滾,都可能是對應了他自己內心最真實的感受,以 及美學趣味的偏好。而這些聲音,都可以是遠離商業和權力的控制,接近真實生活狀態的 。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來自: 1.171.164.89 ※ 文章網址: https://www.ptt.cc/bbs/againstDams/M.1442493985.A.2E2.html
文章代碼(AID): #1L-hOXBY (againstDam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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