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eyes] 不確定性與安全感的喪失

看板Easy作者 (Hammock)時間18年前 (2007/01/23 18:02),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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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文轉錄自 GnothiSauton 看板] ※ [本文轉錄自 JustReadClub 看板] ※ [本文轉錄自 QuatreCents 看板] --鮑曼眼中的「後現代性及其缺憾」 ◎ 郇建立(原載《博覽群書》2001年第11期) Zygmunt Bauman, 1997,Postmodernity and its Discontents,Cambridge:Polity Press. 一 《後現代性及其缺憾》是鮑曼針對佛洛德的經典著作 《文明及其缺憾》(1930)而寫的。鮑曼認為,作為文明 或文化的現代性,它是關於「美」、「清潔」和「秩序」 的,然而,在追求美麗,保持清潔和遵守秩序的過程中, 我們卻付出了沉重的代價。最極端的例子是,猶太人在納 粹時期的德國被視為「雜種」而被屠殺的事實。在納粹主 義看來,猶太人是骯髒的、醜陋的和危險的,因而應該被 消滅,猶如花園裏的「野草」。在一個有序的現代世界中, 世界往往被感知為確定的、可控制的和安全的,然而,在 一個非規則化的世界中,世界則被感知為極其不確定的、 不可控制的和令人可怕的。所以,如果說現代性代表了確 定性,那麼,後現代性則代表了不確定性。 在《文明及其缺憾》一書中,佛洛德談到了壓抑問題, 並認為,現代文明依賴於對衝動的控制及對真實情感的限 制。然而,在半個多世紀以後,鮑曼在其《後現代性及其 缺憾》一書中指出,佛洛德的分析不再有效,如果它曾經 有效的話。鮑曼認為,我們處在一個非規則化的 /後現代 時代,在此,個體自由是至高無上的價值觀,根據這一標 準,所有的社會功績或罪惡都需要被重新評估。 「在你得到某些東西的同時,你也將失去另外的一些 東西」。在鮑曼看來,文明的缺憾源於壓抑,即人們在獲 得某些安全的同時,卻失去了自由;後現代性的缺憾源於 自由,即人們在得到日益增多的自由的同時,卻失去了安 全感。然而,你最需要你沒有的東西。所以,鮑曼指出, 「當自由在安全的神壇上犧牲時,自由的光彩最為亮澤; 當安全在個體自由的神殿下被犧牲時,它便偷走了以前的 犧牲品/ 自由的光彩。」沒有自由的安全和沒有安全的自 由都是人類社會的缺憾,在這兩種情況下,人們都不可能 獲得穩定的幸福。 二 《後現代性及其缺憾》一書是鮑曼的一個論文集,在 該書中,他考察了道德、藝術、文化、宗教、性等諸多社 會生活領域,並試圖論證:我們處在一個不確定的世界中, 在這樣的世界中,我們變得日益自由,然而問題是,我們 不再有安全感,一切都變得捉摸不定難以預測。這無疑是 自由的代價,也是後現代的缺憾。 後現代藝術的一個顯著特徵是意義的不確定性。在後 現代藝術中,不再有什麼固定的規則,一切都在變化之中, 藝術作品的意義在藝術家與觀眾之間的領域中。藝術不僅 創造了圖像,而且也創造了自身的意義,它給「沒有意義 的東西以意義,沒有認同的東西以認同感。」所以,意義 總是處在不斷定義之中;後現代藝術帶來了意義永久的不 完整性。鮑曼總結說,後現代藝術的意義就是向意義的藝 術敞開大門。與意義的不確定性相關的一個問題是認同難 題。生活在一個不確定性的世界中,後現代人深受情感的 匱乏、邊界的模糊、邏輯的無常與權威的脆弱等諸多因素 的困擾。在後現代社會中,認同成了難題。如過說現代年 代的認同問題是如何建構自己的認同,如何給它一個可辨 認的普遍形式,那麼,後現代的認同難題主要是源於長期 堅持任何一個認同的困難,源於發現這樣一種能夠終生認 出的認同表達形式的不可能性。鮑曼認為,恰恰是這一認 同難題,在某種程度上是混亂與焦慮的源泉。 後現代社會是一個消費者社會。在這樣的社會中,市 場是整合社會的首要機制,由於消費者依賴於市場所提供 的商品和服務,從而使消費者依賴於市場。如果沒有選擇 ,消費者便不復存在,所以,選擇是消費者的特徵,但消 費者實際選擇的範圍是不同的,他們所能得到的資源也是 不同的。在此,鮑曼指出,就消費者選擇而言,欲望的永 久不滿足被發現了,消費的提升導致了自身滿足的不可能; 而且,更普遍的是,就自由而言,欲望的永久不滿足也被 發現了,我們總是要求更多的自由--即使我們所所需要的 自由是限制和禁止目前自由的自由。 性是社會生活的一個重要領域。一般而言,性是自然 的,然而,它又充滿了非自然的誘惑;性是不可避免的, 然而,它充滿了危險。福柯在其巨著《性史》「導論」中 令人信服地指出,在所有的社會中,性都發揮著現代權力 機制與社會控制相結合的作用。因而,鮑曼不會忘記考察 後現代的「性」現狀,他指出,在後現代,我們目睹了類 似於家庭與生意相分離的家庭與性的分離,「性被拋在了 大街上」,性活動不再與各種假設的義務相聯繫,不再與 社會所贊成的規範相聯繫,人們從事性活動僅僅是出於感 覺,為了身體的快樂。然而,與此同時,性的弦外之音卻 無時不在無處不在:恭維女性的漂亮或嫵媚很可能被審查 為性引誘,而提供一杯咖啡可能被視為性騷擾。其結果是, 人類關係由於失去了親密性和感情而迅速解體,進入這些 關係並使之維持下去的欲望開始枯竭。 三 在《後現代性及其缺憾》一書中,鮑曼提出了後現代 性的兩種類型的人格特徵:觀光者與流浪者。在此,觀光 者是後現代性的英雄,而流浪者則是後現代性的受害者。 觀光者和流浪者的共同特徵都是,他們都在不斷地移動, 然而,他們移動的原因是不同的,前者移動是因為他們發 現家變得厭倦了或變得沒有吸引力,因而,他們離開家園 是自願的;而後者是被迫的,對他們而言,自由意味著不 必在外面流浪,意味著擁有一個家,並呆在裏面。如果說 觀光者移動是因為他們發現了世界具有無法抗拒的吸引力 ,那麼,流浪者移動是因為他們發現這個世界具有難以承 受的冷淡。觀光者旅行是因為他們想那樣做;流浪者旅行 是因為他們別無選擇。 鮑曼指出,觀光者和流浪者都是當代生活的隱喻。他 / 她可以(並經常)是一個觀光者或流浪者,即使在身體上 沒有移動很遠。所以,在後現代社會,我們在某種程度上 都在移動,不管是身體的還是思想的,不管是目前的還是 或未來的,也不管是自願的還是被迫的。我們都處在「完 美的觀光者」和「不可救藥的流浪者」這一連續譜兩極之 間的某個位置。或許,我們不可能完全是「完美的觀光者」, 也不可能完全是「不可救藥的流浪者」,在某種程度上我 們同時是觀光者和流浪者。 在鮑曼看來,流浪者是觀光者的對立面,猶如窮人是 富人的對立面,野蠻人是文明人的對立面。流浪者模仿了 觀光者的風格。流浪者是諷刺漫畫,它揭示了虛假美麗背 後的醜陋。所以,他們的出現是令人厭惡與憤怒的;他們 並沒有被賦予明顯的用途;他們可以被處理掉而不致於有 什麼損失或遺憾。然而,流浪者--使觀光者變成英雄的世 界的受害者,有自身的用途。如社會學家津津樂道的,他 們是「功能性的」。生活在他們附近是不大好過的,但是, 若沒有他們,生活將是不可思議的。 四 1992年, 鮑曼出版了一本最具原創性的著作《死亡、 不朽與其他生命策略》。雖然該書的影響力可能不如其「 現代性」三部曲或「後現代性」三部曲的影響大,但這是 鮑曼本人最喜歡的一本書。在該書中,鮑曼從社會學的視 角對現代社會的「禁忌」主題--死亡和死亡過程--進行了 非凡的考察。或許是源於對本書的偏愛,所以,鮑曼願意 把該書的內容進行總結,並作為獨立的一章放在《後現代 性及其缺憾》一書中。鮑曼認為,人類死亡是在社會制度 與文化內加以反應與處理的。就對死亡的反應而言,有兩 種不同的「生命策略」:現代的和後現代的。「現代策略」 是一種解構死亡的策略:在此,不可解決的死亡問題變成 了「在原則上可以解決的」關於健康與疾病的諸多具體問 題。現代策略並沒有廢止死亡,但它驅除了對死亡的恐懼。 我們不僅會在我們的視線中隱藏一些人的死亡,如把那些 垂危的病人交給專業人員照顧,把火葬廠搬離公共場所, 拒絕默哀公開出現;而且,我們不再把普通死亡視為重大 事件,它太平常了,猶如隨身物品中的一件,它太熟悉了, 以致於沒有人去注意它。解構的結果是,死亡從觀念和語 言中消失了;然而其代價是,生活自始至終都處在死亡的 可能性之中。「後現代策略」是一種解構不朽的策略:在 此,死亡--不可改變的事件--已經被消失行為所替代;消 失者僅僅臨時缺場,而不是永遠消失。電腦寫作取代了神 聖的「原版」的觀念,我們都很清楚,下一個版本將使上 一個版本不復存在,它抹去了我們處於現在位置的道路上 的所有痕跡。無疑,這會導致原創作品的消失,也會導致 巴特(R. Barthes)所宣稱的「作者之死」。現在,人人 都有機會把自己的名字和生活記錄在電腦虛擬記憶體中, 並永久地保存下來,沒有人能夠擁有特權地位而被永久地 紀念。當每個人都有機會成為引人注目的中心時,沒有人 能永久地成為引人注目的中心,也沒有人永遠地沉默在黑 暗之中。每個人都可以把自己提升到只為「偉人」預留的 位置, 於是「偉人」消失了。 鮑曼總結說,如果說現代性力爭解構死亡,那麼,在 後現代時代,應該解構的是不朽。不過,兩種解構的總體 效果卻是一樣的,即死亡與不朽、暫時與持久之間對立的 消除。不朽不再是對死亡的超越,它猶如生命本身一樣也 是變化無常的;猶如轉變成消失行為的死亡一樣,也是不 真實的。 五 在《後現代性及其缺憾》一書的「導論」中,鮑曼揭 開了對自由的討論,在「後記」中,他依然願意對自由問 題進行總結。當然,鮑曼不會忘記重申他在《自由論》(1988) 一書中提出的觀點:自由是一種社會關係,是一種社會關 係的非對稱性;一些人的自由意味著另外一些人的不自由。 鮑曼把自由比作「遊戲」,並指出,在被稱作自由的遊戲 中,失敗與成功都是暫時的,失敗者由於下一次獲勝的希 望而受到鼓舞,獲勝者的喜悅也籠罩著失敗的陰影,所以, 在被稱作自由的遊戲中,失敗者並沒有絕望,獲勝者也並 不自信,而且,參加者的體驗猶如他們的命運一樣是不確 定的。 在一個不確定的世界中,鮑曼指出,選擇/ 自由是我 們的命運,我們無法逃避的命運。在令人神往的自由與令 人恐懼的不確定性之間,深受折磨的個體嚮往著不可能的 事情:他們想「吃掉蛋糕之後還繼續擁有它」,想充分享 受選擇的喜悅而不會因錯誤的選擇而受到懲罰。不管怎樣 命名他們的擔憂,其實,個體真正憎恨的是內在於自由的 風險;他們所想望的是沒有風險的自由。然而問題是,自 由與風險同生共滅。因而,現代個體困境的最終解決方案 並不存在。即使這樣,他們仍要求更多的自由,哪怕是逃 避自由的自由。在本書的結尾,鮑曼贊成激進的自由主義 者泊沃裏奇(W. Beveridge)的觀點,自由需要集體的保 護,個體自由並不能單單靠個體的努力就能真正地得到, 與此同時,鮑曼還指出,在後現代社會,我們決不應「為 了社會/ 集體的目的」而犧牲個體自由,我們要警惕這樣 的號召。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61.228.102.130 ※ 編輯: meijoy 來自: 61.228.102.130 (01/23 18:03)
文章代碼(AID): #15jTqjiU (Eas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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