訃聞後記
吾友寶儀非常講義氣地
在長途電話裡陪伴我大半個夜晚
無言淚千行 本以為淚腺已萎縮 原來仍舊發達
認真思索蝦米後事 原想在淡水入海口灑下她的餘燼
一輩子沒有看過海 蝦米該會高興 何況海裡頭有很多魚
媽媽說萬萬不可 她人生主要工作之一就是
阻止我去做 差不多任何事
"死狗放水流 死貓掛樹頭"
母親要我分清楚貓跟狗的差別
我傾向相信蝦米應該不是狗
但我認為蝦米應該會想知道海的樣子
於是我想也許暫留臥室再從長計議
母親又曰不可 不吉利不乾淨會帶來壞運氣
想不出還有什麼更糟的空間 想像力顯然有待加強
但家母既堅決不允我與這些粉末再稍共處片刻
三十年來我不曾成功違背過她的意志
此刻有氣無力 更難力爭到底
大概只能盡力尋找一株美好的樹吧
=
關手機 躲豐華的宴會 卻發現沒有人記得天后之前 已有我們
而儘管居喪 這三天 仍寫了兩個歌
這種狗血向來容易 學純數又沾文墨 原本占便宜
捱這狂妄的考語 真有點冤
只不知席間有沒有人想起小寶哥
他若不死 豈不甚好
接下來這幾個月
大概就是以這樣的速率 把歌債償清
雖無將蕪之田園 已興歸去來兮之思 何不歸 胡所適
或者變賣家業 赴美與舊友 繼續質數性質研究
書齋中 黑板前 教室裡 電腦上
以此殘軀 了此餘生 亦無不可
如此則當成為一表演欲旺盛之學者
思及雖可笑 其實應可行 唯椿萱並茂 父母皆在
更有幼妹 託付無處 如何是好 煞費思量
To be or not to be 實千古大哉之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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旦夕毀譽何足道 百年成敗事非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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