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白色的記憶 ◎然靈
白色的記憶
高中剛畢業那年，繳完了志願卡後我就住院了，因為肺炎。
長庚醫院的610病房，我和筠還有一位毫無意識的老婆婆住一起。她
小我一歲，念高職美術科，休學很久了，因為癌症，以醫院為家。
聽說有明星，很多護士都跑去要簽名，禁不住好奇心的驅使，我和
筠趁午休醫生護士都不在時鬼鬼祟祟的跑去偷看：是林志炫耶！而他也
常常在經過我們的病房時偷瞄，我和筠就會裝睡或假裝聊天，原來他母
親住在我們的隔壁隔壁612號房。
我和筠也很想要偶像的簽名，但是又不敢，就拜託巡房的護士姐姐
去，沒想到林志炫要我們兩個過去，我們同時「哇！」的大叫。林志炫
竟然還問：「你們兩哪一個是病人啊？」他說因為我們兩個看起來都很
有精神，還跑來跑去的，不像是病人，我們就很有默契的，亮出手背上
的活動針頭，異口同聲的說：「都是。」隔天，林志炫給了我們一疊簽
名照，我們很興奮，但一個人只能挑兩張，說是存貨不足。他去大陸做
宣傳前，告訴我和筠，要好好的照顧自己的身體，努力求學不要放棄。
在醫院住了半個多月，我和筠常常趁醫生還沒來巡房時，溜出護理
站，跑出醫院曬太陽，並混進醫院旁的金石堂書店看書閒逛，常常因穿
著病服、手上還插著活動針頭引來很多人的側目。或者有時溜去醫院頂
樓吹風，往十幾層樓高的地方向下眺望，看車陣與人群被縮得小小的，
在眼底流動成河；或者跑去育嬰室，看初生的嬰兒，新生的小生命躍動
著。
更甚者跑去護理站，跟護士姐姐、阿姨或新來的帥哥實習醫生聊天
講笑話，醫生常常被我們鬧得大笑，忘了病歷表寫到哪？說要去找主治
醫生告狀。我和筠最乖的時候，應該就屬她剛化療完昏睡、還有我抽血
打點滴時。住院的那段日子，突然有一種前所未有的快樂，筠的堅強讓
我看見了生命的力量，而醫院裡的生死每天與我擦身。
剛被送進加護病房時，我幾乎昏迷不醒，只記得母親在我身旁，不
斷幫高燒不退的我冰敷、換冰枕、餵我喝水吃藥，好幾天沒睡，也沒離
開過我身邊，半夜我醒來，看見母親趴在床邊睡著了，就哭了。三天後
我燒退清醒了，轉入普通病房，常常以醫院為家的筠好高興，她說因為
終於有人可以陪她了。筠作化療時我因為沒事做，就請母親把我的畫具
搬來醫院，連實習醫生都跑來看我作畫呢！我送了好幾張簽名畫給他們，
其他的就擺在窗口，排成一排，等筠醒來時送她。筠醒後很高興，她說
這是住院這麼久，唯一很快樂而且不痛的一次。
聽著林志炫的歌，總會憶起那段白色記憶，在我的心口繚繞著，如
那悠揚的旋律。
原載於 2010, 8, 30 中國時報人間副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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