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文]【611樂生遊行之後】許多朋友寫的文章
本週六日民視異言堂---樂生世代
樂生世代
採訪撰稿:莊淑妃
攝影剪輯:鍾清淦
總統府前的凱達格蘭大道,這幾個週末幾乎都不得安寧,總是充斥著藍綠不同的激情。不
過在六月十一號,卻有一個很特別的團體,有五十多名年輕人,以六步一跪的苦行方式,
從文建會一路跪到凱達格蘭大道,短短三公里的路程,他們花了將近三個小時。而這樣的
苦行,就為了要爭取保留樂生療養院。
從日據時代樂生療養院,就是台灣唯一的公立痲瘋病療養院,歷經了七十六多年的歷史,
許多病患幾乎是一輩子,就在這裡被迫隔離居住,如今卻因為捷運新莊線將機房設計在這
裡,樂生院也面臨被拆除的命運。而對於與樂生院相依為命的老院民來說,內心實在是非
常的悲痛,有一群醫學院的學生,因此在兩年多前成立了青年樂生聯盟,他們站出來為這
些老人奔走爭取權益,在年輕人普遍對於公共議題冷漠的今天,他們的付出尤其顯得可貴
。
但事實上 ,古蹟維護跟公共建設的衝突層出不窮,但是摧毀古蹟就如同摧毀我們自己生
長的家園一樣,因而民視異言堂針對樂生保留運動,也伴隨他們長期的投入追蹤,期盼我
們的努力能夠帶給社會不同的省思。
【民視新聞台】53頻道 6/17(六)22:10~22:20 (夜間)
6/18(日)01: 10~01:20 (凌晨)
【民視無線台】06頻道 6/19(一)23:20~23:30 (夜間)
6/25(日)09:10~10:20 (上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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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4 聯合報民意論壇】:樂生苦行 官員看到了嗎?
http://www.udn.com/2006/6/14/NEWS/OPINION/X1/3356584.shtml
樂生苦行 官員看到了嗎?
何師竹/醫師(台中市)
十一日下午,一支不一樣的隊伍從文建會出發。他們是台灣漢生病友組成的樂生自救會,
年邁肢殘的阿公、阿嬤坐在電動車上,隨後而行的是青年樂生聯盟。學生們以六步一跪、
最謙卑的苦行方式走向總統府,為保留台灣漢生病友的家園樂生療養院而祈求正義。
樂生院區的保留價值是無庸置疑的,否則文建會也不會將之暫定「國家級古蹟」,但樂生
院民卻因「暫定古蹟」於十二日到期限,再度面臨百分之六十古蹟聚落區域被拆除。平均
年齡達七十五歲的院民,將被迫遷離自己艱辛苦難所打造的平安家園,他們還有多少人再
有機會重建家園?
一年半前,我應青年樂生聯盟之請打電話給一位學長,他曾擔任衛生署的副首長。他說他
知道拆遷方案之不當,但當年他身為主政者,很難表達個人意見,現在還是站在政府的立
場,也不方便說話。我驚訝得說不出話來。原來標榜民主、人權的執政當局,並非不知拆
遷會毀去院民一生所繫的家園,卻對院民的訴求掩耳不聽,一意偏行其大量破壞環境的規
劃。爾後,學者擬出院區保存與捷運共構替代方案,執政當局將變更工程造成的預算追加
、通車延後之罪過歸諸院民,問院民承擔得起否?最後他在電話中說:「還是讓輿論來說
話吧!」
幾個月後青年樂生聯盟發起全國連署,多位不同年齡層、就讀醫學院時曾到過樂生的醫師
們,說出當年的感動及學習影響了他們的行醫態度,這是我們好幾代以行醫為職志者寶貴
的集體記憶,更是台灣醫療公衛史不可磨滅的一頁。
凱達格蘭大道上這支不同的隊伍,讓我們看到了台灣青年光明的心懷與理想,也看到了最
有智慧的城市居民對真理與仁義的期望。行政院長、台北縣政府、台北市捷運局的官員們
,你們看到了嗎?你們聽到了嗎?輿論已經在說話了!不要屈從於少數財團、地方人士的
私利,不要一錯再錯,背棄人民期望,而在世界人權史上留下一個永遠抹不去的汙點。
【2006/06/14 聯合報】 @ http://udn.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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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東森論壇】:政客才該為樂生下跪(陳尹暐)
政客才該為樂生下跪
2006/06/16 00:07
陳尹暐
上周日,為爭取樂生院現存園區的全區保留,學生聯盟與社運團體發起「百人六步一跪」
苦行,觀者莫不動容。同樣的場景也出現於韓國農運團體在香港對全球化兇猛巨浪的跪求
鬆手。或許擔心國內政、媒僅關注於政爭,且樂生院保存的議題已日漸喪失「鮮度」,才
會有如此幾近自虐式的苦行活動。
除非選舉在即,政客才會下跪。否則,下跪的往往是弱勢,不分藍綠,弱勢都要下跪。可
是,真正應該下跪的,不是那些讓人民下跪的政客,那些滿口人民的政客嗎?把機廠規劃
在樂生院的政客該下跪,在還能夠補救時不及時回頭的政客也該下跪,坐等大位對此事毫
無作為的政黨領導人同樣也該下跪。
樂生的問題,不是「兼顧文化資產保存與重大經濟建設」的問題,是人的問題,就只是人
權的問題。一個整體的園區,在挖土機開進的第一刻就失去保留意義了,不該把問題丟給
文建會這個「弱機關」。當初選址於該地的衛生署和捷運工程局才該負起全責,漢生病友
人權的保障是衛生署和捷運局工程局的責任。衛生署侯署長不該靜默,捷運局要文建會買
單,更是工程師的思考,是以為工程師只要拿量尺測長度的思考。
看到那些在園區保留比例上精算的政客,讓人聯想到紐倫堡大審的戰犯阿爾道夫‧艾希曼
(Adolf Eichmann)。他努力計算著要怎麼才能在最短時間內以最低成本的方式處理掉最多
的尤太人。他認為他只是提出適當的解答而已,這和全世界有良心的官僚所做的事完全一
樣。他不懂,他們審判他什麼?
●東森論壇徵稿區→http://www.ettoday.com/write/
(●作者陳尹暐,北市人,輔仁大學研究生。本文為ETtoday.com網友投稿,言論不代表本
報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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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勞論壇:攝影機後
http://www.coolloud.org.tw/news/database/Interface/Detailstander.asp?ID=115376
攝影機後
■苦勞論壇2006/06/13
◎作者:程彩倫(苦勞網特約記者)
頭上頂著豔陽,腳邊是六步一跪的苦行組緩緩前進,他手裡擎著DV捕捉遊行隊伍身影
,專注的神情透出幾絲嚴肅。
攝影機後的他,身形微僂,黝黑瘦削,凹陷的臉容上佈滿歲月的刻痕。
相互微笑招呼過後,我說自己是忘記帶名片的記者。
「我是副會長……」「雙口……」他一口聽不出南北調的國語
「李阿伯嗎?」遊行人聲加上台北街頭的車水馬龍一波波幾乎將他聲音淹沒,直到他
掏出印表機輸出的藍色名片「樂生保留自救副會長呂德昌」
一開始是很公式化地問他關於遊行的想法,「政府堅持要我們搬,但我們不願意。」
他說,大家住樂生住了幾十年了,誰願意就這樣被迫搬走「政府總是要給個交代。」呂阿
伯口氣淡淡地。
「你猜我幾歲?」呂阿伯問這話的時力道依然微弱,但嘴角眼眉顯得活絡了些。
「今年要七十歲囉,住了快五十年了。」還思忖著該怎麼猜,他倒自招了。
「七十歲了還學用DV喔?」真心讚嘆著。
「記者都不來啊,我要想辦法自己留證據。」呂阿伯語氣也怨也堅毅。
DV是2004反拆遷運動開始不久後呂阿伯自己掏腰包買的,當初請樂生青年幫忙挑了一
台,然後一路邊拍邊學。
呂阿伯說「怪手一來,我們擋不了」,樂生院被當權者妄意列為機場預定地,反拆遷
運動一生發,保存聲浪一起,樂生院越存在一天,開發單位不能明著動工,居然幾次趁夜
摸黑將怪手開到院區,想霸王硬上弓地施工,造成環境已遭破壞的事實,逼保存運動陣營
撤退。
「沒照相,政府不承認。」呂阿伯勉勵自己能盯多少就盯多少地拍照紀錄樂生院一草
一木,以便有憑有據控訴開發單位的一舉一動。
樂生一仗一打兩年沒完,院裡活動不斷,院外種種陳情、靜坐、抗爭行動更停不下來
,照片越積越多,送洗又是一番花費。去年10月,呂阿伯又託學生買了一套電腦設備,可
列印可剪接,「照片送洗一趟起碼400到450,我這邊多照一些,一台電腦很快就賺回來了
。」呂阿伯盤算著。
呂阿伯祖籍金門,19歲那年罹病,被帶到樂生院,這一待,就是個50年將近。其間幹
過十幾年的守衛工作,一個月領一萬塊出頭,七、八年前因為身體不堪負荷才退休,DV和
電腦設備的錢就是那些年攢下來的。現在他獨身住的七星舍的屋子裡外貼滿這兩年的相片
,除了提供樂生活動展覽,沒有整理成冊,阿伯自己笑著說「我知道那些都些無價的紀念
品。」
問到這幾十年的日子,呂阿伯沒有激昂或悲戚,只說「很想出去」,「常常跑出去…
…不過院長對我不錯(街頭遊行人車聲鼎沸,這段我真的聽不清搞不懂他講什麼了),接
著興趣盎然談起被院長外派到士林官邸做修繕的往事。
倒底是多少年前,他也記不明了,只說當時蔣介石還住在裡頭。當時院長要找五十個
人進官邸,不只要身體健康能做工的,「還要一個個面談,做思想檢查呢。」想起這段際
遇,呂阿伯就要有笑開懷的。樂生院就是家,呂阿伯回憶,當時他們每天騎腳踏車來回樂
生院和士林官邸之間修官邸,呂阿伯說「一點也不累,當時我們都好想到外面工作。」
為了今天的遊行,呂阿伯捨棄自己的輪椅不坐,也不開機動車,大部分時間只一個人
靜靜默默跟拍苦行隊伍。遊行尾聲,坐在指揮車前的人行道樹下的他指著雙腳說「沒拍完
全部,太累了。」。但他說,照片會洗出來,歡迎大家到樂生院找他看照片,DV也會找時
間剪帶子出來,他自己也會用電腦剪接呢。除了帶大家看照片,逛樂生、說故事,他還說
會請大家喝酒。「他只喝高粱喔。」旁邊一位伯母說提點說,「對,來喝高粱。」呂阿伯
話說得雖然好像越來越有氣無力,笑容卻越是開闊起來。
一位苦行組成員關於611的感想與反省/ by 布綠茲
此時是參加樂生遊行6步一跪的第2個凌晨。因為久沒運動所產生的〝鐵腿〞,從昨晚開始
就影響著。倒沒有一些跪行者說的膝蓋疼痛感,不過因為護膝和褲子無法配合所產生的擦
傷倒是有的。
知道樂生院面臨迫遷危機之後,第一次有機會到樂生看看,是2005年的1月,那時依稀能
感受到那地方歷史的深沈;那時還不知道,就連每一顆長在樂生的樹,都沾染著漢生病友
病痛的哀戚。之後在因緣際會下,漸漸投入聲援楊儒門的行動,所以只能依自己的情況,
選擇參加支持樂生院的活動,片段接收關於樂生院的歷史和訊息。當收到青年樂生聯盟轉
發的e-mail後,就決定要參加跪行。
到現在,還無法好好闡述參加6步一跪的理由?只單純覺得,儘管對樂生院知道得不多、
不完整,但我必須要為阿嬤阿公們做點什麼,於是就衝了。
6月11日下午天氣還算晴朗,遊行從文建會出發。遊行的路線是:北平東路→紹興南街→
忠孝東路→林森南路→青島東路→中山北路→凱達格蘭大道。到了現場才得知,路線的全
長約2.3公里。但管它幾公里,要跪就把它跪完。
參加前以為:先前不斷號召6步一跪的參與者,是因為原本就常駐樂生院的學生全下去了
還不夠,因此希望更多關心的人參與,陪伴他們的長久堅持。但到了現場看看周遭的情況
,我有些訝異:一些參與的學生,也是和我一樣不常去參與樂生活動的。而經常在樂生活
動中拿著麥克風的幾位學生,仍然是手拿麥克風;我以為他們更有為阿嬤阿公們跪行的衝
動的,但或許,活動的領導主持真的非常重要吧。
將近下午3點,由跪行者做前頭,拉開遊行的序幕。一開始因為步調的混亂,加上媒體記
者的蠻橫拍攝,使得我花了一點時間才〝喬好〞跪行前進的姿勢。
到了忠孝東路、林森南路口,被告知不用跪行,快步通過十字路口。在步行的過程中,旁
邊正好走著出發前代表跪行者發言的同學,他半自言自語地說:「這段怎麼沒跪?沒有全
程用跪的,有點過意不去…」他的硬幹堅持是我早就知道的,但這次我也有同樣的看法。
為何到了交通繁忙的十字路口就必須步行快速通過(包括之後遇到青島東路、中山南路口
也是一樣)?是擔心阻礙交通嗎?但遇到對樂生迫遷議題陌生、甚至漠然的市民,當然更
應該要阻斷他們舒爽的現代都市眼界、更應該要妨礙他們一時的交通方便,讓他們正視這
個問題不只是一小撮老人的煩惱!
跪行中,我不時調整護膝以讓自己跪得舒適,調整呼吸以配合行進。有兩三個女學生和一
位女士跟在跪行隊伍兩旁,關心跪行者的身體狀況,不時為跪行者補充水分。那位女士帶
著急救包,還提著兩個跪行者的大包包在旁邊走著、照顧著;帶領者也給跪行者相當充分
的休息。
跪行的過程中,參與的跪行者沒有嘻笑、沒有交談;我想這是訓練不來的,肉麻點地說,
是出自內心想做這件事吧。就是因為不是為自己跪,更知道跪行不是開玩笑的,在香港3
步一跪的韓國農民更是如此!
步行繞景福門圓環一周後(現在還是搞不懂為什麼要這麼做…),跪行隊伍進入最後一段
行程:凱達格蘭大道。跪行者把步調放慢,先行抵達的遊行者給予跪行者非常熱烈的掌聲
,一些人也哭了。跪行完成後,我也跟著鼓掌,不是為自己,而是為其他比我狀況差的跪
行者,以及參與遊行的樂生院阿嬤阿公們,他們花了更多努力完成苦行。
跪行者就地坐下休息後,主持人請了兩個跪行者上台發表感言,其中一個聽說還是台大法
律系的。我不知道為什麼要找他們兩個人做代表?或許是因為口條比較好,可以完整說出
感受吧。
但如果要我選兩位參與者上台講講自己跪行感想的話:
一位我會選在跪行隊伍前面有白化症的女孩,她只有頭上戴頂帽子,沒有多少防曬措施,
不顧自己在太陽下曝曬的危險,默默地跪行完了全程。她的身體狀況並沒有比較好,我很
想知道她的心底在想些什麼。
另外一位,是已經超過50歲的殷必雄大哥,他穿著涼鞋、捲起西裝褲,就跟年青人一同跪
行到了終點;在途中,一位中正分局穿著乾淨的高級警官(不是編號5009)還〝岔賭〞他
跪不完,我也想聽他說些話。不過事後碰巧在電視上看到殷大哥接受記者訪問,他爽朗地
說:「為阿伯、阿母跪,一點都不會累!」
不知道這次的行動,在遭逢藍綠惡鬥高峰的當下,會不會有機會嚇止捷運建設的染指?
一時的痠痛相較於漢生病友根本不算什麼,但是卻比台北交通期黑暗的陣痛有價值許多!
痠痛、挫傷,只要休息一陣、擦擦藥就會痊癒了;但為了少數政客財團圖方便、炒地皮,
而把樂生院連根拔起,對生命的、環境的、文化、歷史的扼殺,是台灣人一輩子都還不起
的!———by 布綠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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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北街頭的樂生苦行,能否召喚正義?--衛紅
梅雨季的連日豪雨,於六月十一日暫緩,似乎宿命地象徵著,樂生療養院每次抗爭行動都
會有好天氣與好運氣,我希望如此。
位 於台北縣樂生院新莊的「樂生療養院」於六月十一日,在台北街頭舉辦了這場人權運
動三年來的第一場遊行。三年來,樂生院的院民以及各種身份的聲援者已經跑過無數次政
府機關(文建會、衛生署、行政院、內政部、立法院、台北市政府、台北市政府捷運局、
台北縣政府、台北縣政府文化局、捷運公司)進行示威抗議和陳 情,見過各層級的高官
(謝長廷、呂秀蓮、蘇貞昌、馬英九、周錫偉、文建會前任後主委、北縣文化局前後任局
長、台北市文化局長、聯合國教科文組織召集人西村幸夫),甚遠征國外(日內瓦聯合國
最高人權委員會、東京都地方法院)請求國際援助(聯合國最高人權委員會發表公報譴責
台灣政府、「戰前院民」控告日本政府 官司勝訴)。長期關注院民自主權益的學生們,
從一個個清秀單純的模樣轉變成熟知熟知政府如何推拖責任的老手,院民們也一一從原本
畏懼院方及政府的狀態,害怕自己的面孔出現在電視機前,轉為敢大聲在台灣的最高行政
機關行政院的前面拿著麥克風痛斥官員。
六一一當天,「樂生保留自救會」與「青年樂生聯盟」共同製作的五百條頭帶,在人群還
沒完全報到之前就發完了,這可能是多年來台灣都市社會運動甚至是一般社運中少見的壯
大場面,聲援者從台灣各地前來,之中有學者社運者社運團體、學生、教授、文史工作者
,或單獨默默的到場,或租下整台遊覽車。社會力量匯聚的情 況,不但清楚的展現了院
民捍衛人權的決心,更凸顯了這個議題仍在逐漸擴大之中,已經不是三年前運動剛開始時
,僅有四、五位學生、十幾位院民的場面。
但是,許多人也同時在問,政府不是已經要保存百分之四十了嗎?立法院不是已經將補償
法納入議程了嗎?這運動不是已經成功了嗎?為何還要抗議?既然政府已經答應照- 顧,
那這群人這是不是無理取鬧恣意妄為貪婪無厭?
不是的,政府完全是利用巧妙的手法轉移焦點,政府逃避了最直接的問題:古蹟保存、永
續醫療照護、漢生病友的自主決定權,而將這群微弱卻堅強的人權鬥士貶抑為阻礙社會進
步的搗亂人士。這場運動的核心價值是,曾經被強制隔離的漢生病友應享有,不受任何外
力脅迫的自主遷徙權力(例如政府以捷運的耗資延宕做威脅), 由於政府曾經利用漢生
病友進行人體藥物實驗且強迫勞役與軍事監禁,因此日後在任何狀況下,無論漢生病友遠
則居住何處,政府都應負起完全的照護責任。雖然,政府確實每年有專款預算補助院民生
活,然而不可抹滅的事實卻是,過去的隔離監禁不但造成了制度性的社會歧視,深及內心
,而且阻止了院民原本在社會的正常生 活中,可能創造與發展的各種機會和可能性。因
此,政府的長期預算不能被視為服務與福利而供作再次污名化院民為貪得無厭的藉口,而
僅是最低限度的補償方式。
在以院民自主意願為本的前提下,運動採取古蹟保存的策略。雖然完整的保存日本殖民時
代的漢生病院,確實足以讓人類從歷史中反省醫療史,反省空間與社會中的各種分類排除
漢人種歧視,但並不是完全是最終的價值,因為,多年來的監禁管制已使得肢體欠佳的院
民逐漸適應了此地,在空間中,到處是院民生活的痕跡,透過院 民們從日常生活中對空
間進行細微的調整,整個居住環境盡是具有院民個性、習慣與生活態度的刻痕。院民一旦
被抽離這樣的地方,將是對生命的另一次耗損,因為他們必須從居住了三、五十年的地方
再重新適應一次環境。這就是為何堅持原地全區保存,它不是單純的「活聚落古蹟保存」
那樣地拜物,而是以生存、人權為出發 點的居住權鬥爭。
除了古蹟,「補償法」的目的同樣是在保障自主、居住、醫療等幾大前提下設定的,要求
台灣政府效法日本政府,正式公開的為過去的隔離監禁政策,向全台「漢生病友」道歉,
並以法律保障一切權利。法案的想法,是院民前往日本進行跨國漢生病友串連,以及跨國
訴訟時,從日本學來的經驗,因為日本國在殖民時期,一樣針對 本國的漢生病友進行強
制隔離與壓迫,然而,在日本龐大的漢生病友運動下,政府不但公開道歉,也讓漢生病友
有權利選擇在「療養所」安養天年,不但無條件許諾居住權,更無條件提供完整的醫療照
護,而這些是台灣政府不但完全缺乏甚至逆向操作的。
法案雖然在半年多前已經送入立法院,但是不同的黨團都試圖提出自己的版本進行競爭,
他們面對院民參與式設定的條款,仍多有保留不斷被擱置,顯然立法院的委員們,- 在面
對要求政府從制度承認錯誤時,仍是保守多於人道。
樂生的運動進展到半年多前,台灣新版的「文化資產保存法」通過時,曾經給予一個契機
,使得台北縣政府文化局草率的以捷運為優先的態度,能被逆轉。然而半年「暫訂古蹟」
的半年期限將於二○○六年六月十二日滿卻未見任何審查程序,逼的即使在無止盡的政治
新聞中,樂生院民與聲援者的聲音被極度壓縮,仍走上街頭,同時向執政與在野黨嗆聲。
表面上政府有開會討論樂生院保存適宜,但外界不知道的,卻是所有的會議中,都是由捷
運局先拿出東拆西挖的平面圖之後,才輪到文化單位說話。事情很清楚,從中央到地方的
文化單位,即使有「新版文資法」這個稍顯進步的法律,卻仍然不敢或不願在工程單位點
頭之前依法行事,寧透過延宕過程以維持對政府最有利的解決方 式,冗長的延宕完全揭
穿了政府的「善意」其實是謊言,「專業」其實是傲慢。「不審查」的行徑更說明了官僚
帶頭違法,見證中央與地方一同在工程至上的發展主義下,謀害漢生病友人權,以及他們
身體所象徵的過去台灣現代化意識型態的荼毒,依舊延續。
半 年來,運動也不斷逼迫政府表態,卻被「文建會」批評樂生的訴求是「把文資法工具
化」,可笑的是,其實是文建會自己一方面透過「指定」來承認樂生文化價值,同時又把
自己放在「工程時效與預算」的前提下,將「文資法」及其委員會內支持保存者的「專業
意見」工具化為錯誤政策的遮羞布,以掩飾政府單位從未認真思考 「保存」的真相。
樂生院民已經受夠了文化機關把事情從地方踢去中央,又從中央踢去地方的作法,所以遊
行當天雖然從「文建會」出發,可是完全不理會「文建會」的小官員。當天遊行開走之前
,雖然小官員早早就縮頭縮腦的躲在拖板車後方,他到處尋找認識的文史團體工作者要與
我們碰面。但是遊行的立場很簡單,除非文建會主委,除非能做 決定的人出面,不然沒
有必要理會文建會。
這是因為運動已經看穿官僚機構的兩手策略,它左持「依法行政」的盾牌,右喊「公共利
益」分化人民,但其實「公平正義」僅是統治者利益結構得以順暢攀升的墊腳石。幾年下
來,堅持捍衛樂生的院民從未退卻,而院外聲援者愈聚愈多,就足以證明社會的反省力從
來就走在政府前面。士可忍孰不可忍,除了上街遊行與持續抗 爭,我們已經找不到任何
與政府對話的方式。
在週日的這場遊行中,不但有六百人以上的遊行隊伍,還有台灣首次出現的「六步一跪」
苦行隊伍,從文建會跪行至總統府全長近三公里。雖然「跪拜」在這片土地上的過去傳統
中,向來是向上位者懇求或乞求的象徵,或者宗教地向神明祈求,但是這次卻絲毫不是為
了向官僚結構請命而屈膝,執政者根本不夠格受這六十餘人的千 次叩首,反而是聲援的
學生們要用身體院民數十年來所受的「身體折磨與苦難」。效法韓國農民以身體折磨來展
現運動的決心,「樂生苦行隊」一樣要透過身體的自我犧牲,表達決心。當然,再怎樣精
疲力竭也抵不過樂生院民因為藥物實驗而變形的肢體,跪行再遠也比不上軍事管制與強迫
勞役的監禁生活,但是人群與漢生病友 站在一起了,這絕對不是行政院長透過一次次協
調會、說明會、公聽會的拖延戰術所能阻止的了。
有人認為,這種過於戲劇性的行動充滿了媒體操作的痕跡,的確,苦行隊伍是全程最吸引
鏡頭的隊伍,但媒體效果決不是目的。我們希望的反倒是,那些因為遊行過程而受阻礙的
台北街頭的市民們,多花幾秒的時間,看看我們身上的訴求,看看苦行隊伍中的老、少、
學生、專業者,他們伴隨著輪椅推著的漢生病友,朝向何方?訴 說什麼?的確,苦行跪
拜是戲劇性的,它是那些過去受現代化意識型態所奴役的人們,在現代主義之寬路高樓的
街道中,進行最深沈也最謙卑的發言。
從忠孝東路轉往青島東路之前,遊行遭遇了「行政院」前方的「遊行禁制區」,這個戒嚴
時代的產物,遊行並未選擇與警方衝撞,但是,卻安排了學生背著諾大的「戰書」步行遞
交「行政院」。雖然遊行隊伍轉彎了,但學生與院民在烈日下,穿過捷運善導寺站旁邊的
挾路,跨越警方人牆的同時,卻還是象徵地挑戰了「禁制區」的 限定(集會遊行法規定
三人以上即為集會)。此時,率先出發的苦行隊伍已經從青島東路接近中山南路口的立法
院,而步行隊伍在後,苦行隊帶頭的人,背著鼓單手打,另一手敲鑼,雙膝也同時跪下,
而跟著的人群,表情肅穆,井然有序。
達到青島東路與中山南路口時,依然是警察伺候,還外加幾台警備巴士,上頭不知躲了多
少人,讓人不禁想起,過去每一場樂生的抗爭,都有數十至進百位鎮暴警察手持塑- 膠長
盾牌隱身暗處。
走著,跪著,遊行全程熱烈的高歌,大夥口中嘶吼的是將「勞動者戰歌」歌詞中的「勞動
者」改為「受壓迫者」,「反剝削」改為「反迫遷」的「樂生戰歌」。透過這首亞洲工運
的著名歌曲,再延伸抵抗者的意義。當步行隊伍行至「國民黨部」,也一樣停了下來,因
為國民黨在中央雖然身為在野黨,但是它並不能擺脫責任。雖 然,無論行政院跨部會協
調會、文建會決議,都是主要掌握在民進黨政府手中,而樂生當被規劃「捷運機廠」後,
堅持不肯指定古蹟而要求工程單位強行施工的是現任行政院長蘇貞昌,但是去年台灣「縣
市長大選」後,台北市、台北縣,甚至桃園縣的首長都掌握在國民黨手中,卻也不見新科
縣長周錫偉口口聲聲喊著的「縣市聯 手」有任何進步的全盤規劃思考,依舊工程與發展
至上。
因此,遊行不但抗議戰後國民黨政府延續殖民政府所做的壓迫,也抗議每一個國民黨的首
長都假借發展之名,行人權迫害之實。在這裡,由主辦單位上演了一齣行動劇,結尾是由
一個個頭帶「豬頭面具」的行政首長,一起挖出「樂生」的腸子,剪斷,而剪斷後噴出來
的不只是鮮血,還是沾染鮮血的鈔票。行動劇要表達的事情簡 單清晰,掀起在場群眾的
笑聲與怒罵併陳,然而真正的遊行高潮,卻是當群眾面對國民黨部觀賞完行動劇之後,抬
頭一望,由國民黨部頂樓高高垂下的布條,上面寫著「奪- 樂生人權,毀漢生古蹟」。這
恐怕也是台灣社運的首度創舉,我們知道國民黨不會有任何回應,但也要將樂生的人權高
掛在國民黨黨徽之上。
最後,遊行步入凱達格蘭大道,這條短短的街道,由陳水扁更名為「凱達格蘭」是想透過
原住民的符號,象徵台灣住民的主體性,但是他卻始終無法轉變作為「人民向政府- 抗議
」之最終衝突場的意義。因此,樂生遊行選擇這裡當作終點。
遊行的終曲是由群眾列隊歡迎苦行隊的入場,全員無缺席。當他們跪行入場,許多院民落
淚了。「不忍心啊」一個個年老的院民如此說。許多參與遊行的群眾也落淚了,「希望我
們的聲音能被聽見」他們說。苦行者與苦行者互擁、院民與苦行者互擁,群眾、苦行者、
院民全部用肢體透露了最真誠的情感,但這是由無數支持者所 累積出來的團結,而不是
悲歌。
透過這樣的活動,如果真的能夠刺激政府、召喚正義,那就是遊行最卑微的願望。不過遊
行從來不是期待政府政策能在當日或者短暫的數日之後急轉彎,反而是要透過身體刺激意
識,更加的團結,更清楚我們自己的目標正確。然後要透過肢體展演告訴政府,如果多一
天不思考全區保存,多一天蔑視永久醫療照護,樂生院方多一天 持續過去殖民政府的人
體實驗時的支配者角色,多一天不正面回應院民的自主意願,那麼抵抗者更會一天天壯大
。正所謂有壓迫的地方就有抵抗,政府可以選擇繼續忽視選擇全面性的壓制,但正是在這
種壓制的權力關係之中,人民會找到持續抵抗的方式。
唯一可悲地由這場遊行所體現的,是我們已在社會運動的最低限度上要求政府執法,但沒
想到真正不在意體制程序的是政府本身,一旦政府自己取消體制的價值,毀壞律法- 的精
神,就正是官逼民反的最佳觸媒。
無論官僚結構在怎樣合理化或重新定義它的程序、法律,說群眾沒有專業與常識,或再怎
樣經過一大堆部會機關出面分散群眾壓力,企圖說服捷運與古蹟的利益輕重,都無法解釋
暫訂古蹟半年未審的「官僚違法」,更無法掩飾在各種「善意方案」之下,「先工程後古
蹟」的未審先判。更嚴重的,政府忽略了,針對唯一有可能「原 地繼續居住」之方案的
未審先判也是對院民人權的全然漠視。
遊行當天已經接到文建會的聲明,表示「地方」審查捷運替代方案已經視為「有作為」,
因此無法依照「文資法」,在「地方政府無作為」時介入,但明顯的是此時「文資- 法」
的程序已然落於工程之下與之後。
六一一之後的幾天,我住在樂生院,院民們依然情緒激昂,「很成功!」他們異口同聲,
顯然不僅是遊行的人數刺激了鬥志,而更是因為苦行的群眾激起了院民們要仔細照- 料自
己與他人,以便持續戰鬥的心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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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柔但堅定-- 陪樂生阿公阿嬷走一程 by陳銳嬪(政大研究生)
沒有人比我更愛台北的捷運,沒有方向感的我,常常告訴別人說:「我所認識的台北,是
捷運路線;我會到達的地方,是捷運可以到達的地方。」
但是,在一個夏季的五月天,我卻到了一個捷運尚未到達,但是捷運工程已經到達的新莊
樂生療養院。
那是一個半山的所在,安安靜靜地,遺世孤立。就如住在裡面的阿公阿嬷,在他們都還年
輕的大半世紀前,因為痲瘋病而被關在這兒,過了一大輩子與世隔絕、以院為家的日子。
因為痲瘋病人被關起來被隔離了,社會上見不到他們的蹤影。我以為,痲瘋病只是課本上
讀過的東西,痲瘋病已經在現代社會絕跡。我不知道的原來是,有這麼一群平均年齡七十
有余的痲瘋病患,在面對疾病的痛苦下默默地活了下來。
為論文而閉關的我,常在寫論文寫得累時,瀏覽網頁看到樂生的消息時,告訴自己說,應
該親自走一趟樂生的。這樣自言自語了近一年,我才到了樂生。
初訪樂生,由馨文帶領。一路走,一路進房子與阿公阿嬷聊天。那是我第一次見到痲瘋病
患,說不擔心是騙人的。但是看到馨文坐在阿公阿嬷身邊,親切地握著他們的手,和他們
閒話家常,我的擔心消失了。
是的,我窩囊,我擔心痲瘋病會傳染。這不就是大家對痲瘋病患的污名嗎?
但是從阿公那被病魔侵蝕的手中接過他遞過來的飲料,我對自己的擔心感到羞愧。我把飲
料喝光,希望可以洗滌自己剛才無知的擔心。
樂生是個美麗的地方,雖然源自一個不美麗且殘酷的隔離政策;樂生院民是美麗的人,雖
然他們的容顏身體已經被病毒侵蝕,但是他們善良樂觀自食其力。
八十六歲的林卻阿嬷卻用她那不完整的手洗衣煮飯。小小園圃的花開得多麼美麗,這些灌
溉花兒的手,其實已經被病魔侵蝕得不美麗。但是,他們都沒有放棄生活。
這些花、這些樹、這些房子、住在裡面的那群阿公阿嬷,用自己的生命,紀錄了台灣以及
世界上痲瘋病患的犧牲,當然有其無法取代的歷史意義在裡頭。他們是末代的痲瘋病患,
從此台灣沒有痲瘋病患。
我依然爱捷運,平常也常以捷運代步。但是在樂生阿公阿嬷面前,我更愛樂生的阿公阿嬷
。山不轉路轉,就讓捷運為樂生的阿公阿嬷轉一轉吧,給台灣被遺忘的國寶一條康莊大道
,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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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6人間福報論壇】:請存古蹟概念 勿拆樂生院
小善子(高雄市/教師)
樂生保留自救會與青年樂生聯盟為樂生院的存廢上街頭,發起「捍衛樂生」遊行,以六步
一跪的方式從文建會「苦行」到總統府,再次成為街頭的焦點,一旁瘦弱卑微的漢生病友
,看到有人為他們吶喊抗爭與苦行,所有心酸、委屈都化成淚水。
這淚水我熟悉!兩年前與我有深厚感情,生我育我的老家也被一紙行政命令給拆除,被迫
遷移時,一家人除了不捨還是不捨,只好任由淚水潸潸。所以當生活在樂生院超過半世紀
的樂生人,因為捷運新莊機廠選址錯誤,面臨家園被拆除時,為了捍衛家園,勇敢走出家
門,雖然這個「家園」曾禁錮他們身心、曾剝奪他們與外界接觸的機會,但畢竟這個家園
也為他們遮風擋雨了數十年,這裡的一草一木早已成為生活的一部分,有誰願意遷出這個
已熟到不能再熟的環境?
成立於民國十九年的樂生療養院,有著漢生病友悲慘一生的記憶、有他們的血淚史,也記
錄著樂生院在公衛史、隔離史、殖民史、人權史、文化史上的點點滴滴,怎能說拆就拆呢
?怎能一點古蹟保存的概念都沒有呢?
去年十二月十二日文建會公告樂生院院區為「暫定古蹟」,半年過去了,樂生院的保存與
否再度浮上檯面,漢生病友要的不多,他們只想要寬容的對待,給他們活下去的一片天,
請給樂生院友一條生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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