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場] 龔鈺祺音樂會心得:打開旋轉的人偶音樂盒
龔鈺祺《第一章 KUNG's vol.1 我的手不夠用》生日音樂會:打開旋轉的人偶音樂盒
來到一座被雨困住的城市。
有多少人因此錯過了這個令人難忘的美好夜晚呢?
音樂會地點選在婚宴會館,一棟白色歐式建築。
可供索取的謝卡、別在胸口的賓客名條,是因地制宜的巧思。
和朋友們笑說,自從追他們以後,總在打開一些特殊技能與小地圖呢。
方形會場內,天花板懸吊著水晶燈、兩側牆面如鏡、不斷變換色彩的燈光交錯投射。
場地正中間,一架鋼琴與一個低矮的平台相鄰。
聚落般面向中央的觀眾席,打造出四面台的形式。
昏暗燈光裡,原設計給新人進場的那扇門開啟,聚光燈緊跟著表演者穿越人群。
灰黑色相間的西裝,龔鈺祺手上拿著中提琴、臉上帶著笑容,迎面而來。
他站上深色的平台準備,還未開口,耳邊卻傳出他引言的聲線。
「沒有文字和影像的時候……」
撥弦幾下,同樣的聲音從音響中又反彈回來。
懷著疑惑的表情,再撥幾下,又是一樣的回應。
於是理解了,那是對山谷吶喊的回音,並隨之開啟一場自己與自己的對話。
由此引出第一首〈Bubucus Ibis (萬鷺朝鳳)〉。
我從樂聲中聽見一座山脈,與廣闊的藍天白雲。
喜歡這個設計,後來在音樂會結束前,阿龔也提起這是秀秀老師的創意發想。
接著,他緩緩走向另一側的鋼琴,坐上琴椅。
才彈出前幾個音,我卻忽然鼻頭一酸,眼裡也瞬間聚上淚水。
我想起前一日與朋友的天人永別,一時鬆懈的緬懷,被琴聲給勾引出來。
老實說,我還沒聽整張專輯,因為想把初聽的感動留在現場,當然也未能認得曲名。
所以在事後看見〈Blurred of Hue (純白末日)〉的命名,帶給我很大的衝擊。
在面臨末日之際,仍然充滿希望。
曲子行進中,我看見那個離開苦痛的人笑得很美。
滿懷正面的明亮旋律,則是提醒留下來的人,要好好照顧自己。
融合鋼琴與中提琴的〈Rage Pantomime (自我的憤怒)〉,
在琴椅上也實行了三百六十度旋轉的四面兼顧。
爵士旋律在我腦海跳出一隻黑貓,看牠月光下優雅行走、或心懷不軌的使壞。
這第三首安排的曲目,展現了龔鈺祺不同曲風的寫作與表演才華。
從這裡開始覺得,不只手不夠用,他的身體也很忙碌呢。
走回小舞台上,以中提琴呈現的〈Somewhere Nowhere (異鄉)〉,
我腦中停不下來的畫面是,一部黑白的懷舊西洋電影紀錄片。
裡面有著戰爭後的殘垣斷壁,以及對未來茫然的面容。
Talking時,阿龔說這首曲子找來印度琴老師模仿他的中提琴錄製,
在合作過程中,也許是為了磨合,他稍微更動了原本寫好的旋律。
然而,若套用在古典音樂的傳統裡,是不會隨意變動任何一顆音符的。
但身為融合古典與流行的集合體,這就是他所擁有的、掌控音樂的靈活。
歡樂曲調的〈Wonderful Time (美好的時光)〉,
他拍著琴肚、敲擊出節奏,在平台上原地旋轉著,目光也試著和所有人接觸。
在幾顆休止符當中,他也定點擺出姿勢,引起觀眾們喜悅的笑聲。
輕鬆愉快的氣氛,讓人心情豁然開朗。
回到鋼琴前,我這才看見那是Bosendorfer,音色動人。
一曲〈Pinky Envy (浪漫的嫉妒)〉,印象中不似專輯收錄的躍動感,
不確定是否記憶錯誤,或的確出於重新編曲,它讓我覺得像一首老情歌。
濃烈地、迫切地,傳達著過去的年代既純樸又直接的告白。
好喜歡歌曲後段那場激動的琴鍵敲擊,每一下都感覺震進心裡。
以中提琴表現的〈Before the Day (間奏曲)〉就我聽來是略帶傷感的。
它有著對往事的追憶、懷念起物是人非的景象。
然而,這並不是完全悲傷的故事,結尾的旋律,是摸摸頭安慰之後的一抹微笑。
在演奏〈Harvest Festival (拾穗嘉年華)〉時,
阿龔示意我們跟著他的節奏拍手,觀眾們也開始了此起彼落的歡呼聲。
很喜歡這首歌現場的互動感,讓整個聆聽的氛圍更加豐收了。
未歇的喧鬧聲,簇擁著表演者坐回琴椅。
他笑得開懷,訝異我們的熱情竟如此浮誇。
經過連續八首曲子的表演後,龔鈺祺此刻才開始和我們說說話。
一口氣說了好多好多,關於他的音樂生涯與創作歷程,得從「小時候」開始講起。
先提出對他創作影響最大的音樂家是久石讓,再從學生時期的音樂啟蒙開始敘說。
阿龔開玩笑地說,音樂班的學生都很討厭,但「反正你們喜歡我就好了。」
提到人生中的第一個創作是來自學校的作業:雙鋼琴演奏曲,也請我們幫忙督促;
而大學時期是傾向寫一些歪歌,例如《關渡三部曲》;
但進研究所以後,課業壓力使得他的音樂創作幾乎停擺了;
接下來,就如我們所見的,他加入了蘇打綠樂團。
但從那時起,寫歌對他而言似乎變成是一種工作。
直到休團期間,他才重拾創作。
龔鈺祺生命中的創作養分,首先是根基於古典音樂的訓練。
蘇打綠過去的音樂裡,他嘗試編寫弦樂,如今回頭看卻覺得一下子給得太多了,
但也因此有了後來更臻成熟的《冬之頌》。
以及,受邀參與一些電影配樂的製作經歷,也是他的養分來源。
至於創作的動機,很多時候都只是聽見一段旋律,或一個聲音。
偶爾也可能只單純三個音階,他就為它譜好完整的曲。
例如這次的《KUNG's vol.1 第一章》演奏專輯,
靈感有來自李斯特的〈匈牙利狂想曲〉、貝多芬的奏鳴曲,以及電玩配樂。
說著,也同時示範了那些從音階演變成旋律的過程。
最後,他定義自己為一名作曲人,正在前往作曲家的道路上。
聽他滔滔不絕地說著,我有點感動,卻又有點惆悵。
怎麼直到現在,才有這個機會能好好認識他,和他的音樂創作背景呢。
而我確實也是因為阿龔才開始試著去了解音樂的內涵,並不只是詞曲那麼簡單。
雖然被集體寫上了時長三年的休止符,也有從未預料的事情發生,
但在這彷彿被封印的時間裡,恰巧給了空檔讓人停下來審視自己、撿回初心。
整理好行囊以後,再出發。
這就是當初和打綠分開時,相互約定好的,要成為更好的人。
作曲人龔鈺祺接著演奏起〈Ballade of white (想念是白色)〉,
看著他的背影,和操縱音符的雙手,突然覺得好幸福。
此刻我的腦中沒有其他影象浮現,只單純充滿眼裡的畫面。
經過了暫停三年的音符,當樂章繼續時,我仍然在這裡。
關於下一曲〈Mirage (荒漠)〉,阿龔稍微跟我們提點這首的創作背景。
他形容這是一個人在沙漠中看見海市蜃樓的心境變化。
用A、B、C三段示範寫出的旋律,我也在後來的演奏中尋找他所說的軌跡。
音階跌宕的起伏,演繹出孤獨而行、置身幻影,到希望破滅的憂鬱。
在最後一首表演前,他介紹並感謝了這場音樂會的幕後團隊。
沒有特別說明,但我猜測這場演出中,某幾段搭配主旋律的回音設計,
應該是由效果器現場錄下他所彈的旋律,於隔一秒按下播放所製造來的吧?
若真是如此,那得需要絕佳的默契才能完成呢。
音樂會以夏令音的第五季,也是最後一季的〈我們不懂〉作結。
經歷了整場純音樂的大腦恣意想像,到此反而不習慣會自動冒出歌詞的制約反應了。
演出結束後,我們在場外聊天時都默默感嘆著,幸好有來。
回頭也立刻傳訊息給未到場的朋友炫耀這難得的一夜。
而我記得旋律卻湊不上曲名,只能默默地伸手要求友人幫忙陳列曲目。
感謝她們絞盡腦汁的愛讓我得以提領這場美好回憶。
用文字很難完整形容我所聽見的,所有編曲與音符交織出的契合與澎湃。
耳旁迴盪的樂音,也是非常飽滿的音色。
沒有歌詞、沒有影像,僅憑旋律便能在腦海產生出專屬個人獨一無二的畫面。
龔鈺祺表演時的肢體與投入神情,也讓這場演出不只是個聽覺饗宴。
聽他的皮鞋後跟發出喀喀聲響,彷彿自帶節奏地在兩個舞台間來回行走。
很近的距離,讓我接收到幾次四目交接的頷首,或者說話時的直視。
站在平台上拉著中提琴,自主旋轉的模樣,像極了上緊發條轉動的人偶音樂盒。
在這場演出前後,我所面臨的成長課題是學著道別,以及把握當下。
當我們慣於加場再加場的演出、慣於把機會留給下次再說,
但往往,遺憾就是這樣來的。
例如,誰也沒想到有一天,出國會變成一趟難事、看表演會是一場奢侈;
又或者,總想著生命中還能再遇見的人,卻再也不見了。
這僅此一日的限定場次,留下了難能可貴的記憶。
好喜歡這場音樂會、好想再看一次哪。
啊、簽名時,我忘了說:生日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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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toredny (1.161.200.118 臺灣), 12/28/2020 01:07:1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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