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極記 林燿德
南極記 林燿德
更漫長的永晝來臨以前
讓我 趁著這些微的極光
看清妳被雪地曬紅的臉
在南極
只有當天地間
黑與白明確地交界
我的意識
便是一把銳利的開罐器
剖開
妳封閉的夢
更漫長的永晝來臨以前
讓我 趁著這些微的極光
看清妳被雪地曬紅的臉
因為我無法預知
是否即將厭倦
光明之下的 一
切
包括妳以及人類的青春……
噢 人類的青春
那強大的生命能量
正向冰河凍結的斜度逆泅
而人類的晚年呢
（晚年 多麼喜悅的聲音啊）
人類的晚年
正砍斲著我們的顏面
甚至不願留下一道完整些
規則些的疤痕
沿著冰山飄浮的軌跡
在南極
每一隻企鵝都是我的心事
搖搖擺擺
成群
結隊
走過
冰原
留下
個個
深陷的徬徨與迷惘
我們尋找極點
在失落所有的地圖與坐標之後
我們終於連整個天空也失去
我們尋找不到極點
停下來之後 才發現
多麼愚騃的妳我
一旦立定
就成為絕對的極點
這就是失敗者的真理嗎
我們矛盾的只是
如果妳與我分立
就出現兩個極點
兩塊交疊的南極
兩套潰散的宇宙
這就是真理的失敗嗎
因此我們立於冰原上的時候
必須緊緊相擁
把孤寂統一 並且
可以預期
在下幾個永夜來訪以前
冰河的等高線
將會掩埋我們的黑髮
一九八三年十二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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