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與他共度61世之54~ 星月童話
五十四、星月童話(Moonlight Express;1999年出品;
導演:李仁港;主演:張國榮、常盤貴子)
I still hear your voice
softly calling my name
but I know my answer in vain
cause I couldn't be with you
when you needed help and rescue
from the darkness that took you away
will there be absolution
at the story's conclusion
or will there be just endless pain
I still hear your voice
softly calling my name
though destiny torn us apart
you still burn like a flame in my heart
這是我心愛的歌,這是我心愛的電影。儘管《星月童話》在張國榮作品中,無論是
商業價值還是藝術價值都排不到前列,但是在我眼裏,一直是最值得看的張國榮作品之
一。我甚至看到不大敢再看,因為太過極致的美麗讓心靈無法承受,比如這首歌,比如
這個浪漫憂傷的愛情故事,比如這個既粗獷又細膩,陽剛之氣濃烈的男人。
橫濱八景島公園裏,驚濤拍岸,細雨飄飛,潮濕的霧氣籠罩在天地之間,籠罩著大
橋上兩個嬉鬧的人影。瞳手中的鏡頭裏,達也收斂了笑容向她走來,莊重地看住她:"
瞳。我們結婚。請嫁給我。" 他的神情,他細微的鞠躬動作使我恍然回到了日本。我是
在日本住過了才知道張國榮在日本有多紅,那是中國所有的明星、甚至國外大部分明星
都難以望其項背的尊寵:大小書店的演藝寫真區裏,他的寫真集永遠在擺在最醒目的位
置,每一次跟日本人提起"LESLIE CHEUNG"的名字,都見對方驚喜地點著頭。他的巡迴
演唱會在日本開到十六場,這個記錄在日本本土以外的歌手中無人能破,而且擠滿全場
的狂熱觀眾基本上都是日本當地人而不是華人。日本著名的香港電影通信協會從1993年
開始評選"香港最佳電影、最佳導演、最佳男主角、女主角"等獎項,每年有上萬人參加
投票,其中"最佳男主角"十一年來十次都是他,唯一排名第二的一次還是因為在同一年
裏有兩部電影參選,分薄了票數。大批日本觀眾為了他學習中文,學習粵語,瞭解中國
文化,每年數次往返香港專程看他,甚至《星月童話》在香港拍攝的時候也有一隊隊的
日本人前來探班,並不是為了日劇天后常盤貴子,是為了他。
這部電影中達也和瞳的部分是在日本拍攝的,例如達也在瞳上課的樓下邊等待邊吸
煙那一幕,在拍攝花絮裏可以看到當時街邊擠著數十名日本人興奮地盯著他,有人在笑
,有人在竊竊私語,有人在拍照,但是沒有人上前去打擾他,喜歡他的人都知道他工作
的時候不可以打擾。他自己也不像平時遇見FANS那樣友善地招呼,只是獨自靠在路邊的
欄杆上,靜靜守在戲中的情緒裏等待拍攝,結果導演李仁港命令就將這待機的一刻拍下
來了,因為已經完全符合劇情需要。
達也見到瞳之後,兩人有一段日文對白: "瞳!到鄉村俱樂部吃飯好嗎?……今天
學會了什麼?……不是'唇',是'神'。'信不信有神'。……瞳,到香港後你會擔心寂寞
嗎?……傻瓜,放假我會帶你到處去逛。……這當然,我還訂了最好的法國菜。……是
的。是的。我知道了。是的。……" 這一段日語講得太過標準圓熟,連日本觀眾都不相
信是出自張國榮之口,但是常盤貴子在一次訪問中證明,不但是張國榮自己講的,而且
是只用五分鐘就背下來的。我已經沒有辦法表達我對這個人的敬佩,僅是他在語言方面
的天分,就夠讓我徹底折服:他的英文不僅流利,而且還是地道的英國腔,遣詞造句精
准而優雅;他在法國旅行的時候曾經用法文把無良小販駁得心服口服;他是唯一一個講
一口京片子的港星,熟練的卷舌音是許多大陸人都發不好的;他在上海拍了幾天戲立即
學會了滿嘴上海話;連他的粵語,據說都標準得可以作為粵語學習教材。他的日語我聽
見過一些,簡單對話而已,並不算精通,但是只要工作需要,竟然可以達到如此驚人的
水準……這已經不僅僅是出自天分和悟性,更多地說明了他的勤勉,謙恭,對新知識的
強烈興趣和對不同文化的虛心包容。做人做到如此程度,真是FUCKING GOOD,斯巴拉西
以,老靈額,正呀,真他媽的棒。
可惜達也沒有更多的發揮機會了,他的戲份太短,乍一出場就結束了。看過這部電
影之後我對開車的時候打手機有一種變態的恐懼,一見司機邊開車邊接電話就大驚小怪
地阻止,實在是因為達也身亡的這一幕給我的印象太深。音樂盒的叮咚聲裏,重傷的達
也倒在路邊,無法移動,但是一雙眼睛,一張面孔,整個人,全都寫滿關切與眷戀,強
烈地縈繞在空氣中,撲向車下血泊中的愛人。他虛弱地喘息著,一再努力地前傾身體,
又一再地倒下……我們眼看著光芒從他的眼神中一絲絲逝去,他不行了。
"在他身邊是海,一望無際的海。達也先生是不愁寂寞。"
這是日本式的演繹,沒有哭,沒有淚,一切的悲傷都深藏心底,瞳只是在勸她保重
的朋友面前表現了溫柔然而莊重的執著: "我要去香港,我們約好一起看香港夜景。達
也從沒騙過我。這次也不會。"
香港,海逸酒店。
石家寶出現。
這是一個與達也全然不同的男人。導演怕我們區別不開,給他挑染了金髮,蓄了鬚
,其實完全沒有必要,他整個人的形、神、氣都已變幻,俊秀轉為粗獷,文雅轉為沈穩
,溫柔轉為滄桑,連背影的姿態都充滿強悍。張國榮的陽剛之美在這部電影中得到充分
的體現,這也正是我愛看這部電影並積極向朋友推薦這部電影的主要原因,有多少人在
看過之後驚詫于這個石家寶和程蝶衣竟然是同一個人。你看他一個人孤身赴險,在黑社
會大哥小弟的圍攻之下鎮定地回應著,又不得不在警察的進逼中機智迴旋……他發現了
脫身的良機了,電梯裏出來的那個女人,抬頭看見了自己,為什麼是那樣一副奇特的表
情,來不及思索了,且高呼一句:"我等你很久了!" 抱住她,低聲喝令:"別說話!"
為妥善起見,猛地吻住她的唇……瞳昏倒了。這是張國榮要她昏倒的,他對導演建議說
,在這樣的意外刺激下,她沒辦法承受得住,她應該昏倒。我不太明白張國榮為何會有
這樣的體會,但是可以肯定的是他的體會確實是一針見血:當她已經徹底地失去了至愛
的人,深痛的懷念中,忽然又猝不及防地見到他在面前出現,容顏,舉止,一如當年,
她要怎麼才能控制住自己依然清醒?她能嗎?你能嗎?
也就可以想像,當瞳從醫院醒來,發現這個人再次失蹤時的狂亂。到處追,到處找
,不惜一切代價,要尋回這個人。香港這樣的國際大都市里尋一個陌生人,成功率基本
為零,而兩人終於在商場中迎頭遇上,只能說是常理不可解釋的緣分。 "你等我?" 家
寶說。帶她回了家,三下兩下脫去衣服,兇猛地將她撲倒在床上,但是一次,兩次,被
她拼命地甩開……他不能明白這個女人的心理,看不懂她望向自己的深情眼神。說我像
一個人?那你為什麼不去找他? "HE IS DEAD……" 他的憤怒在這女人的淚光中戛然而
止。
他自己也曾有過身邊的人啊,雖然現在一切都已過去,雖然現在這零亂的家只是他
的一個窩,一物一景都在告訴我們沒有女主人,唯餘的一點亮色是牆上那陳舊的"喜"字
。滄桑的歌聲緩緩響起,這真是一首動人心魄的歌,我曾經很遺憾為什麼不是張國榮本
人來唱,從《BOULEVARD OF BROKEN DREAMS》就可以知道,他一定會比這個男聲唱得更
滄桑更動人;但是前不久我才注意到這首英文歌的歌詞--不唱也罷,竟然又是這樣一首
訣別的歌,幾乎像是《I HONESTLY LOVE YOU》的人間回信:"我仍然聽到你的聲音,輕
輕呼喚我的名字,但我知道我的應答都是徒勞。因為我無法與你同在,沒有在你最需要
的時候給多援手,就讓黑夜如斯無情地把你帶走。這件事還有挽回的餘地嗎,還是讓故
事如此終結,留下無限痛楚在人間。我仍然聽到你的聲音,輕輕呼喚我的名字。儘管命
運一定要將我們分開,你仍然像火焰在我心中,永不熄滅……"
強健的軀體。深長的疤痕。無言的過去。石家寶一邊吸煙一邊打點著裝備,一切妥
當之後,望向鏡中的自己,瞬間的落寞與悵然。他想到床下的音樂盒,拿出來,輕輕搖
動,放出細碎的音樂,和他本人一樣孤單。達也的房間裏,另一個孤獨的人在一遍又一
遍地傾聽留言機,斯人已逝,音容宛在,她含著淚,在"請留言"的要求之後,低聲說:
"我愛你。"
有些人不喜歡這部電影,因為劇本有點牽強,情節發展不合常理, "不知道李仁港
是想講什麼。" 這部電影是亞洲多個國家聯合投資,對當時香港疲軟的電影市場具有積
極的帶動作用,但是大投資方日本也因此控制了電影製作,李仁港並不能隨心所欲地發
揮,張國榮也說: "……這有好有不好,好的,是有外來的錢,令香港影圈多些人有餐
飯食;不好的,是香港電影人的原創性被剝削。……起初,我以為電影是沒有語言隔膜
的,卻原來有。" 日方投資還有一個條件是必須是張國榮出演,這是女主角常盤貴子提
出的要求,她說: "最想合作的男星是張國榮。他是我最敬重的演員。" 當記者問她,
第二想合作的男星是誰,她很認真地想了想,說: "還是張國榮。" 拍完了電影之後,
她大受震動,變本加厲,不但希望再次合作,而且還宣佈: "能和張國榮合作,此生無
憾!" 這部電影因為有這兩位香港天王和日劇天后的強勁卡司,在日本票房大賣,製作
的錄影帶都供不應求;而在香港,公映第二天盜版碟就上了市,結果票房只有四百萬,
令製作方出離憤怒而又無可奈何。
既然是日方投資,片中有張國榮的槍戰場面就是意料之中的,甚至當年韓國購買《
家有喜事》版權時,也要求高志森補拍張國榮的槍戰鏡頭,不管那個天真的常騷有沒有
參加槍戰的可能。這段槍戰戲拍自一個破舊的倉庫,拍得很麻煩,張國榮長時間泡在地
上的垃圾裏,雙腿都泡出了皮膚病。光影間,喧鬧中,石家寶警惕地沈默著,全身都已
感覺到風雨欲來,手向腰間摸去,汗從額上流下來……一切尚未準備好,飛虎隊已經開
始猛攻,他扯過黑幫老大,用盡全力高呼: "自己人!" 全身都緊張到繃緊;以為一切
已經終結的時刻,笑意泛上他的嘴角,但是又在瞬間凍結……黑洞洞的槍口後,那個人
並不是認識的人,顯然也並不認識自己,望向自己的,是一雙充滿殺意的冷酷雙眼。窗
外,漫天大雨,危聳的高樓。已經中槍,顧不上了,跳。片中的跳樓戲有兩場,後面家
寶和瞳自家中逃亡的那段是兩個主角親自上陣拍的,這一段,太過危險,用了替身,結
果連替身都摔傷入院。從鏡頭中可以明顯看出跌下來的那個人不是他,攝影處理太馬虎
了,不過,也好。泥濘中站起來的那個人是他了,掙扎著前行,雙腿發軟,站不住,幾
次絆跌。在這樣萬無幸理的情況下,仍然爬上了車得以逃脫。駕車回到住處,發現已經
被警察封鎖,他埋低了頭在方向盤上,悄悄地,驚恐地,四處張望。沒有辦法。沒有任
何去路。他痛苦地垂下頭,抬眼看一看前路,將車開走。車子起動的一瞬,他仍然望向
他的家……全片我印像最深的一幕,就是這一雙眼,滿臉汗水和雨水中,這樣一雙清澈
的眼,這樣地疲憊,不甘,無辜,絕望。
最後殘存的一點意識裏,想到了那個陌生的女人。她救了他,他也救了她。沈沈的
昏睡裏他吐露心事:"我答應你,以後我早點回家。" 她在他的懷抱裏靜靜回答:"我等
你。我做了你最喜歡的土豆牛肉,我一直在等你回來。" 世界上,只剩下這兩個孤獨的
傷心人。……她的家裏擺放著他的照片。他好奇地看著。很像自己,不是嗎,但是真的
不是他。這一張是《錦繡前程》的劇照,那是五年前拍攝的電影,距《星月童話》並不
太久,但是照片裏這個人的氣質與石家寶相去甚遠,頂多像兄弟,連雙胞胎都不是,我
一直驚歎同一個人怎麼會在不同的表演中如此徹底地變身。石家寶的家裏並沒有女友的
照片: "她死了幾年了,許多事都不記得了。" 不是不記得,是不想提起。他默默地吸
著煙。只有煙和槍,還有電子遊戲機,是他在寂寞裏最親密的朋友。
李香琴出現了,熱心腸的房東太太。她的演技立即將日劇天后比了下去,你可以看
看瞳攔住她不想她進門的表演和房東太太見到達也複生的表演。當然這一段也是常盤在
全劇裏表現得最不好的一段,大部分演得還真不錯。張國榮說: "她是會用眼睛演戲的
。" 這倒沒看出來,他自己會用眼睛演戲倒是真。話說回來,他全身哪地方不會演戲,
連背影都是不會浪費的。銀幕上,是他的手,在給瞳留條子:"多謝了,有機會我……"
寫了一半,猶豫一下,又塗掉,改成:"多謝,再見。"這段字顯然是他自己寫的,書法
真是不好恭維。瞳不希望他走,雖然她只是把他當成達也。 "這是你喜歡吃的,你常吃
的菜呀!" 家寶不喜歡。不為別的,因為喜歡吃的那個人根本不是他。他也不喜歡瞳開
了電視與他一起看日語新聞。當瞳要幫他洗頭卻誤將洗頭粉扣在他臉上,他沒有發脾氣
,只是和藹地點醒她:"你看真點,我不是你的未婚夫啦,看真點,回日本吧。"
但是瞳不想醒來。沒人想在這樣的夢裏醒來。 "給我發夢一次,你做達也一天。"
他答應了她,陪著她,做了一天的達也。他做得完全無意,卻是那麼逼真,當瞳望向那
熟悉的《花木蘭》劇照,竟又有煙霧飄過,一如從前。是達也為她安排好的嗎?心思溫
柔的達也為她安排了那麼多,連海邊餐廳的台位都早已訂好,甚至預定了新婚蛋糕,那
本來會是一個多麼大的驚喜啊。如今的瞳已經沒有辦法驚喜,她不能再看著這個悲傷的
蛋糕,掩飾地轉過身去望著大海,但是當家寶在餐廳經理的示意下將花束送到她面前,
她終於崩潰,在家寶的懷裏發出了一直強壓著的號啕痛哭。天真的服務員們在鼓掌,歡
呼,拍照,真正深切的痛苦,並不能輕易為人所知。他們按照達也記事本上的夢想,去
購物,看功夫電影,海邊晚餐,太平山頂觀夜景。 "這些節目都是達安排的,也是達最
後為我留下的回憶。記事本裏充滿了他對我的愛。這一切我都不想忘記。原來我還未接
受與他說再見。他的離去太突然了。不過,還差一點點。一點點。但是放心,我會沒事
。" 她看起來已經有點開心了,在電子遊戲廳裏,兩個人玩得像小孩子一樣。但是,快
樂的時光總是短暫,殺機已經侵入到他的家裏,他們必須遠走高飛,離開這個四面楚歌
的危險之地。
在海關,他們要潛入深圳。 "你先走。" 家寶口氣堅決,然而鬆手間一瞬的猶豫,
透露了他的不捨。誰知道能不能再見呢?一切不可預知,一切都沒把握。他強作鎮定地
來到邊檢面前,遞上他的身份證 --我們也一起看一眼吧:"出生日期:1963年10月15日
。" 比他本人足足小了七歲。這部電影中的造型已經在盡力把他往老往殘裝扮了,仍然
比他的實際年齡小七歲。好不容易躲開了那個長臉邊檢的注目,進入到下一個關口,這
回他遞上的是護照:"出生日期:1962年8月2日。籍貫:廣東省三水縣。職務:文員。"
奇怪。與身份證不符的。蒼天保佑,仍然順利過關。在深圳的夜色裏,他的緊張比剛才
只有更甚:瞳不見了。茫茫人海中,他慌亂地到處尋找,撞著這個,擠到那個,人群的
視線都望向他,而他的視線只顧望向遠方,尋找那個熟悉的身影。終於見到她出現,一
聲"家寶!"讓他暗暗地松了一口氣。 "你去那裏啦?" "去簽證。"他無言,閉一下眼,
拉她向前走,然而又站住,回頭,看看她,吻一下她的額……終於放棄,一切的顧慮都
放棄,勢不可擋地吻上她的唇,視四周圍觀的我大陸群眾為無物,與她緊緊擁抱在一起
。不失去,不知道可貴,沒有這一刻的惶恐尋覓,他看不到自己的心。
回到香港後,楊紫瓊出場的這一段,充分地證明,在電影這個事業裏,沒有紅花需
要綠葉扶這回事,紅花就是要和紅花交相輝映,才能更顯豔麗。張國榮和片中有的演員
對手時總是給我一種一掌打在棉花包裏的感覺,但是在楊紫瓊面前,真正是擦出了火花
。楊紫瓊在這部電影裏是友情演出,不收片酬的,戲份很少,但是是全片最為精彩的段
落之一,幾乎可以當作一個完整的短劇來看。
家寶和瞳來到了阿姐的酒吧,一見到他出現,阿姐的喜悅溢於言表: "我有預感,
你一定會回來。" 隨即便發現了他的反常: "你何時開始重新會笑的?" 如此細微的關
心,深切的瞭解,從一開始就說明了兩人不同尋常的交情。這是一個極其成熟的女人,
轉頭看到他帶來了女友,我們都能夠感覺到那一瞬間的心如刀割,但是她的神色並沒有
明顯的變化,從始至終,對瞳都是一片熱情,真誠,毫不造作的呵護與疼愛。從她的口
中,講出了家寶至深至痛的往事: "以前一起當差的。他差少少就做了我妹夫。我妹妹
忍受不了他做臥底,一直吵架要分手,最後採用了最愚蠢的方式解決。" 她為她的馬起
名叫小寶,說是家寶的兒子。瞳此時也看出了端倪,她是不會隱藏的,冒冒失失地問:
"你也喜歡家寶?" 阿姐猝不及防,略有些慌亂,有些不好意思,不能承認,也不想否
認,隨手拿水龍將瞳沖個落花流水,於玩笑間將自己的心事輕輕掩過。
傍晚,阿姐在露臺上獨自吸煙,望著海邊,也望著溜馬的瞳。一頭海藻般的長髮,
波希米亞味道的布裙,在這個女人身上是那樣地熨貼那樣地美麗,充滿了帶些野性的成
熟風情。不遠的樓上是家寶,先是望向瞳,然後微微一轉,看到了阿姐。阿姐抬起頭來
,也看著他,千言萬語,都寫在一張臉上,無需寄予任何言辭。鏡頭轉回家寶的臉,雖
然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睛,我們看得出,他明白,一切都明白。
喧鬧的酒吧裏,阿姐八面玲瓏地為瞳解著圍,帶著大姐式的疼愛嗔怪著家寶和瞳的
打情罵俏。笑聲中,家寶盡力平靜地告訴她: "阿姐。我想過了,明天回市區去。" 她
也很平靜: "好,回去後以後都不准回來。" 反倒是家寶愣住了。阿姐停住口,垂一下
頭:"舊的不去……" 終於轉過臉來盯住他:"……新的不來啊。不用我教你談戀愛吧?
"無需多言,一切心照。家寶抱住她,愛惜地吻她,她閉下眼睛,輕輕地拍著他……
仍然是傍晚,仍然是獨自一人,阿姐默默地飲著紅酒,滄桑的歌聲彌漫在她周圍,
彌漫在我們周圍……我愛極了這段故事,儘管看了心疼,也是一種心疼的享受。
家寶和瞳的愛情水到渠成,兩人在夜色中深情纏綿,卻被小小的意外打斷。這場戲
裏家寶的演繹--怎麼說呢,張國榮拍激情戲的方式與眾不同,相信你不會注意到,他的
所有電影中真正意義上的吻只有一個,就是在這場戲裏,但是他一向有辦法使他的表演
更顯狂熱,更顯強悍,既有充分的激情,又添一份純淨的美感。說實話,看慣了他的演
繹方式,再看其他男演員的表演,不是不感覺有點獸性的。這場戲裏更有一個細微的小
動作令我歎為觀止,我只能打心底贊出一句:他,真是一個偉大的演員。
拋不開過去的影子,瞳要走了。濛濛細雨裏,她揮手攔車,家寶為她舉著傘,與她
保持著一點距離,全沒在意自己淋在雨裏,但是眼睛,一雙眼睛,一直望著她。待瞳回
過頭來,他反而移開了目光,努力地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如何跟你道別。"語氣平淡
,神情也鎮靜,但是當瞳吻上他的嘴角,他下意識地一閉眼,暴露了整個身心的激蕩。
瞳將記事本和音樂盒放進他手中,離去,而他一直站在那裏,一直不動,眼睛一直看著
前方。
我忍不住要再說一遍:真是美,他真的是美,尤其是在這部電影裏,他的陽剛之氣
發揮得淋漓盡致,加上那份深藏不露的細膩心思,魅力更是逼人而來。在片尾,他的強
悍得到了一次更大的釋放:家寶沖進警察局與警長合演那場誘供的戲,兇狠的目光,堅
定的步伐,霍然逼到高警官面前,一通狂毆痛打: "你知不知我為了幫你,連女朋友都
沒了?" 張國榮在這部電影中有許多近身博擊場面,每一記都是那麼直接,硬朗,粗獷
有力,與他以往抱住對方打後背式的外行戰術截然不同,這要感謝電影的動作指導甄子
丹先生,想起拍攝花絮裏張國榮帶領工作人員為他慶祝生日,亂糟糟地唱著生日歌,真
是讓我忍不住地微笑。與家寶做對手戲的廖啟智也是一位出色的演員,一開始的心虛、
懼怕,隨後的得意,猖狂,最後的徹底絕望,都演繹得非常精彩。而張國榮在最後這一
段裏只是鎮靜地坐在那裏看著他,眼神中有大戰之後的疲倦,沈冤得雪的釋然,還帶著
悲憫的淚光。這個鏡頭反復切換了幾次,其實是同一個長鏡頭截開的,張國榮的額頭上
一滴汗緩緩地流下來,一直流到眼睛,他始終都沒有動,全神貫注地將這個足有一分鐘
的鏡頭演完。
家寶拒絕了警長要他回去的邀請,他說他很累了。我們都知道他真正需要的是什麼
。瞳的聲音在畫外溫柔響起,努力地解釋著這個故事要傳達給大家的意義: "從達也死
的一刻,我的靈魂恍惚也遠離了軀殼。如行屍走肉,彷徨不可終日,對一切沒寄希望,
心如止水。直至緣分讓我遇上家寶你。你和我同樣對愛執著,在我們一起的日子裏,你
使我重拾失去的笑容。同樣,我祈望你跟我一樣如斯喜悅,因為你,我已回復勇氣去面
對將來。生命有什麼可以比得上愛精彩,家寶,這是你給我的啟發。無論是你或是我,
還是任何人,我衷心祝福大家各能愛得其所。你還記得我在船上說做了一個夢嗎?我夢
見你在山頂擁抱著我。不過當時的你究竟是家寶,或是達也,我茫然找不到答案。"
太平山上,音樂盒再次響起,家寶驚喜地回頭,是瞳。"我叫瞳,請多關照。" "我
叫石家寶,請多關照。" 拋卻從前的回憶吧,讓我們重新開始。兩個人似乎又一次回到
初次見面的一刻,遙相問候:"你去那裏了?我等了你很久……"
我喜歡這個結尾,雖然牽強,但是讓我們對生活,對愛,對美好的事物,充滿希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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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rom: 210.85.67.25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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