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 與他共度61世之~ 攝氏零度·春光再現

看板Leslie (張國榮)作者 (I Honestly Love You)時間21年前 (2004/07/16 14:18),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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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光·零度·大瀑布》 --關於記錄片《攝氏零度·春光再現》(Buenos Aires Zero Degree)的雜記 作者:的灰 (經同意轉載) 出處:網易紅版 http://redleslie.126.com "因為我很喜歡看足球,而馬拉多納就是在阿根廷長大的,所以我一直在想, 去那裡拍戲多好啊。" 這是記錄片《攝氏零度春光再現》的第一句話,發言人是戴著墨鏡的王家衛先 生。沒看過《春光乍洩》的人會覺得這部記錄片完全支離破碎不知所云,可是對於 喜愛《春光乍洩》的人來說,這部片子實在是意外的福音與驚喜,很少有電影擁有 這樣權威、全面、聲光影俱全的背景解讀。對於開篇這句《春光乍洩》選址在阿根 廷拍攝的原因,個人覺得,還是王家衛先生在另一篇文章裡做的解釋更有說服力: 因為阿根廷是能夠去到的距香港最遠的地方,充滿放逐的感覺與懷舊的情緒。不過 王先生做出這個選擇,多少一定有馬拉多納的力量在吧,就像現在的我,對香港, 對阿根廷的向往,有我對逝去年華的緬懷在,有我對電影的熱愛在,有我對另一個 人的追尋在。 二零零四年三月底,我啟程去看大瀑布。不是《春光乍洩》和《春光再現》的 片頭都有出現的伊瓜蘇--我還沒機會去那裡--而是尼亞加拉,我目前能夠去到的最 大瀑布。其實美國好看的城市好看的風景非常多,可是這座瀑布尤其不能錯過,我 很想知道當一個人失去一些東西再也不能挽回的時候,生命中面臨許多選擇許多問 題的時候,獨自一個人奔向久已渴望的目標時的心情是怎樣的。黎耀輝沈默著驅車 前往伊瓜蘇,公路上的燈光明明暗暗;我從洛杉磯啟程橫貫美國,一路上坐飛機, 坐汽車,查著地圖,問著路,一個城市一個城市地穿行。 布宜諾斯艾利斯仿佛是一座被時光拋離的城市。拉蒂西亞小姐長髮白衣,在破 敗的街道上悠然行走。她曾是《春光乍洩》劇組的工作人員,電影完成後的某一天 ,引導著攝影機也引導著我們的視線來到春光曾經流動的地方。舊日的工作室已經 空空蕩蕩,好在我們有攝影機這個好東西,於是看到了時光交錯的兩個生日,看到 了張國榮與何寶榮,兩個不同身份的同一個壽星公。 記得有位朋友看到這段鏡頭時說:"不知道張國榮也會這樣開心地大笑的。"我 的感覺恰恰相反,因為早已習慣他開心的大笑,看到這一幕時立即感覺他的笑容勉 強,神情憔悴。推算一下時間,這是在他離開阿根廷前的一個月,阿米巴病毒應該 已經將他的健康摧殘得差不多了,拍戲也拍到了幾乎忍無可忍的階段。不過他還是 有他的快樂時光,他切蛋糕,和工作夥伴們逐一合影留念……或者更快樂的是何寶 榮,雖然陪伴他度過生日的只有黎耀輝一個人,可那是多麼溫馨的時刻啊,靠在黎 耀輝身邊的他露出如此平靜溫和的微笑。兩個人還笑著鬧著拍了一套寶麗來,這幾 張照片在電影中有出現,快樂的拍攝過程卻沒有,黎耀輝或是梁朝偉那幾個裸著上 身耍酷的POSE真是極度可愛,值得收藏。 舊金山。花街,漁人碼頭,藝術宮。我漫步街頭,時時看到攜手並肩的同性伴 侶,偶爾還會經過彩虹旗飄揚的小屋。舊金山市關於同性婚姻合法化的法令已經正 式頒佈,數千對同性伴侶領取了結婚證。有人好奇地研究這些伴侶之間誰是新郎誰 是新娘,也有人平靜地說:"沒有那樣的分別,只是兩個'人'的愛情。"這使我立即 想到《電影雙周刊》對張國榮的採訪: "家衛說要認真地拍一個同性戀的電影,不 以搞笑形式,真實地反映同性戀情。就你個人認為,《春光》能否做到這一點?" 張國榮答: "我想它是可以做到的,《春光》是有些東西能夠觸動到你的。我有些 朋友,絕對異性戀的朋友,在看完《春光》之後,也會覺這段感情與一般男女的感 情沒甚分別。在這方面,王家衛是成功的,他看事的胸襟和他想表達的,實在與一 般的導演不同。" 《春光乍洩》開鏡禮,焦點集中在兩大俊男的對吻上--當時所有的人,包括兩 個主角本人都還不知道有更嚴重的戲份。記者分別問兩人: "與男人接吻和與女人 接吻有什麼不同?"梁朝偉答:"會很尷尬吧……我會照做。不過可能需要心理輔導 。"張國榮答:"沒想過這個問題。我是演員,這是工作,跟誰接吻都一樣。" 香港記者八珍撰文: "……拍床戲之前梁朝偉就同張國榮事先聲明:不要大力 撞他的牙,因為原來偉仔前排牙是假的,怪不得這麼整齊啦。不過,拍這場戲時哥 哥故意玩偉仔,每拍完次哥哥就用奸人糖似的淫笑'嘻嘻嘻'地望住好似被人奸完後 的梁朝偉……" 另一篇關於《春光乍洩》的報道說得更明白一些:梁朝偉在拍這場 戲時極度緊張,所以張國榮想方設法活躍氛,甚至要來個率先示範: "你看你看, 我已經除衫啦。" 二零零四年金像獎頒獎典禮,梁朝偉為已經去世的張國榮頒發 "演藝光輝永恆 大獎":"……我非常之幸運,有機會曾經同哥哥合作過。我記得我第一日去到阿根 廷,同《春光乍洩》劇吃第一餐晚飯時,哥哥一出現,已經是滿口西班牙話。戲拍 到一半的時候,哥哥因為受到細菌的感染,令到他每日要去好多次洗手間,在一個 月裡面,他只能夠吃白粥和鹹蛋,身體變得好弱,但是,他依然堅持每日去開工, 我好佩服他這種專業的精神。因為在戲裡面我們是飾演一對情侶,哥哥成日好主動 約我去吃飯,同我飲下紅酒,聊聊天,大家知道他好少飲酒的,其實他是希望,在 這部戲開拍之前,同我可以培養到那兩個角色之間的情緒。同他做戲你會好放心, 你知道他不單只會交足功課,還有能力帶你入戲,我好懷念這個那麼出色的對手! 在我心裡面,哥哥是一個好熱情,好真的人,他的精神,他的真,會永遠永遠留在 我的心裡面。" 在美國的許多書店裡看到一本書叫做《有生之年必須要看的1001部電影》,幾 十位美國影評人合編,我看了書名知道一定會有張國榮的名字,翻開一看,果然, 香港電影一共九部,三部都是他主演:《霸王別姬》、《春光乍洩》、《倩女幽魂 》、《喋血雙雄》、《A計劃》、《刀馬旦》、《黃飛鴻》、《重慶森林》、《阮 玲玉》。其中《春光乍洩》占了整頁版面兩張彩圖劇照,長長的評論," An absolutely perfect film"--絕對完美的電影。試著翻譯其中的一段:" …張國榮 和梁朝偉輕易地溶入了角色,沒有用過多的語言,而是用神情和動作描述出了情感 的暗湧,描述戀人之間的相處是一件多麼不容易的事情。你會記得計程車座上的那 支煙,何寶榮終於在黎耀輝的肩頭找到了安全的棲息地;還有黎耀輝給何寶榮喂飯 的情形,當何寶榮雙手負傷,完全無助地依賴著黎耀輝的保護。最令人震撼的是兩 個人在破爛的廚房中共舞的探戈,那種至為深刻的美足以奪走你的呼吸。……" 排練廳裡,張國榮和梁朝偉在學習探戈。鏡頭的切換之間,我們可以很容易地 辨認出哪個人是張國榮,哪個人是何寶榮;哪個人是梁朝偉,哪個人是黎耀輝。舞 蹈教師的調教下,何寶榮以令人目瞪口呆的柔韌和敏捷扭轉著腰肢,纏繞著雙腿, 手指中持一支虛擬的煙,間或貼近唇邊作勢吸一口。王家衛滿意地狠狠點著頭。現 在是黎耀輝出場了,何寶榮幾乎是在架著欲迎還拒的他一起舞蹈,盯向他的眼神縹 緲而逼人,這個眼神似曾相識,噢,是在跨越九七演唱會上。 "大家對望的時候,眼神是在互相進迫的。我本身亦是一個表演者,在舞臺上 也是好勝的,和他一起表演時,大家都在鬥。如果一個人是不能和他在臺上抗衡的 ,他根本不需要你上臺。"與他共舞的舞蹈家朱永龍說。"《紅》的構思靈感來自電 影《春光乍洩》,但哥哥希望在演唱會上以不同的方法演繹這段舞。當中有些舞步 是哥哥的構思,例如一些勾腿的動作。這些動作的效果都很好看。當時我們沒有刻 意安排男女角色,你或者會說一些動作是屬於女性的,但藝術上不能這樣認為,為 什麼一定是這樣呢?男性也可以有嬌媚,女性也可讓人有依賴感。" 《春光再現》再現了廚房那段共舞的全貌。原來還有很多細膩的神情動作都被 剪掉了。這裡還再現了黎耀輝的家。熟悉的綠花牆磚,熟悉的陰暗門廳,走廊裡走 動著熟悉和不熟悉的身影。張叔平描畫的牆紙還在。光影交錯……《春光乍洩》-- 受傷的何寶榮與這些牆紙擦肩而過,奔向他的避風港。《春光再現》--黎耀輝接了 不想接的電話,煩躁地撫著肩頭,不知道是身冷還是心冷。他返回屋子關上窗,查 看縫隙,聽到門聲,茫然地回身,開門,是滿臉血跡的何寶榮。《春光乍洩》--在 黎耀輝吃驚的注視下,何寶榮緩緩抱住他的肩,擦著他的臉,痛苦地微笑著,軟倒 在他懷裡。《春光再現》--黎耀輝心事重重地伏在牆邊。《春光乍洩》--黎耀輝凝 視熟睡的何寶榮,手指溫柔地撫過他的面龐。《春光再現》--何寶榮蹲在黎耀輝的 床邊,望著熟睡的黎耀輝,抬起自己重傷的手,輕輕觸摸他的指尖。 很多的感動背後是很多的喜悅,喜悅的是能夠有機會看到這許多鏡頭背後的故 事,這兩個人的生活成為更加真實的存在,在攝影機的記錄下和我們的思緒中無邊 無際地延續開來。不過,在喜悅之中也有驚歎也有嫉妒也有略微的不滿,不滿的是 王家衛導演他太奢侈了,太奢侈,他橫徵暴斂,他需索無窮,他大手大腳,他揮霍 無度。他用了華語電影中最精英的班底,要這兩個優秀的演員做出了這麼多這麼多 可圈可點的表演,卻又毫不留情地剪去。當然我知道出色的領導者要拿得起放得下 ,我知道如果王家衛把精彩鏡頭全部留下,《春光乍洩》會有水蛇春咁長,但是看 到這麼多動人的細節在正片中都無緣一見,還是忍不住地扼腕歎息。 原來黎耀輝與何寶榮曾經同蓋那床紅被子,臥在一起安靜地熟睡。 原來黎耀輝不僅修理過屋頂還被何寶榮賴著修理過電視,何寶榮抓著一片咬掉 一口的麵包,得意洋洋地攀在他的脖子上。 原來何寶榮澆水在黎耀輝背上之後,黎耀輝曾經瘋狂地撲上來吻他,兩個人在 空曠的天臺上愛欲交纏。 原來黎耀輝臨出門前不僅是不放心,他不放心到反復回頭望著何寶榮的背影: "……好想買把鎖……" 原來黎耀輝初到阿根廷時曾經是一把略顯油滑的長髮,獨自一個人過著浪蕩的 生活,擅長拿酒瓶子打人。 原來何寶榮與黎耀輝共穿的不僅僅是同樣的短褲,還有同樣的西裝,和那件特 徵明顯的橫條毛衣。 原來何寶榮曾經心血來潮想扮個女人……原來杜可風攝影手記中那個美豔得讓 我不肯相信是張國榮的女人照片有這樣的典故,虧王家衛他怎麼想得出來,虧張國 榮他怎麼肯拍。不過,大概王家衛自己也覺得這個舉動太不何寶榮了吧,所以,這 一段他用了反轉片,"失敗的東西不想給大家看"。 這還沒完。原來抄家的何寶榮狂怒地離去的時候,他沒能走遠,原來身後的黎 耀輝有話要說。 "次次你說要來就來,要走就走,我一聲都沒出過。但我想不會再有下次了。 點解我要做不開心的那個,而你說走就走?其實我也行的。我不捨得罷了。現在我 想換一次。……我走先" 黎耀輝走了。用《春光乍洩》中出現過的,到這裡才明白是什麼含義的水果刀。 血色濃郁,陽光慘白。 我在芝加哥,西爾斯塔上。全高五百二十七米,一百一十層的大廈。一九九六 年之前的二十多年裡,它一直是世界上最高的建築。從一百零三層的觀景台俯瞰芝 加哥市容,地面的車水馬龍渺小得不象真的,我忍不住地在想,人類花費如此的人 力物力財力心力,建設這種高得可怖的建築,是想高瞻遠矚,還是想遠離塵囂,或 者是想接近天堂。西爾斯塔擁有全世界最快的電梯,幾乎以一秒鐘十層的速度飛快 地升降,"九一一"事件的當天,曾經使一萬多人在幾分鐘內完全撤出大廈以策萬全 。搭電梯下樓的時候,少少失重感覺使我略感暈眩,旁邊有人開著玩笑: "如果有 人跳樓,搭這電梯下去接他都來得及吧。" 鐵灰色的天空,烏雲翻卷,瘦瘦的工作人員艾莉引著我們到處走到處看:"這 裡……那裡……都不一樣了……" 都不一樣了。 還是黎耀輝的小屋,但是擺設全然不同,顯然是女性的居所,桌前坐著一個陌 生的女人。她是布宜諾斯艾利斯一家餐館的老闆娘,片中扮演醫生,救助過自殺的 黎耀輝,暗暗地喜歡過他。迷離的煙霧中,她撐著頭思索,看真些,腕上有割過的 傷疤……同是天涯淪落人……何寶榮來了,意外地望著前來開門的她。他見過她, 在手傷去醫院處置的時候。他曾經對她與黎耀輝的攀談非常介意。 "真估不到。……"何寶榮的臉上神色不定。驚,恨,妒,怨,要進去,太驕傲 ,要走,不甘心。"……他最近還好吧。" "你不知道他死了嗎。" 有什麼東西向何寶榮急沖而去,是鏡頭,是黑暗,是冷冰冰的噩耗,是猝不及 防的死別,是腦海中黎耀輝淒厲的一聲叫,是一下反復一下的刎頸。空白。僵硬。 黑洞洞的一雙眼。艱難隱忍的呼吸。瞬間的暈眩。行屍走肉地返身,伏低,蜷縮, 將面孔深深埋在手心,將自己狠狠縮到塵埃裡去。 對於死別,張國榮有著不斷成長的演繹方式。《英雄本色》裡,傑仔抱起停止 了呼吸的老爸不停搖晃,大叫:"爸爸!爸爸!"然後丟開老爸的身體恨恨痛哭。幾 年後的《白髮魔女傳》,卓一航捧住死去師父的頭顱,顫抖著轉身,跪倒,張大著 嘴巴喘息,眼裡控制不住的淚,沒有哭叫。……到如今,何寶榮,連眼淚都沒有了 ,然而所有人都能從他的神情動作中看出,那種徹骨的慘痛與絕望。 "愛情是有殺傷力的。"張國榮說。 清理數碼相機裡的照片,很多是我穿著短袖T恤行走在厚實的雪地上。那是在 紅杉國家公園,氣溫暴升,陽光熱烈,而積雪還來不及融化。一棵又一棵直徑數米 的巨大紅杉。一對又一白髮蒼蒼的老夫老妻。他們總是比親熱的年輕情侶更加使我 感動。愛情的維持是一門複雜的藝術,兩個人要如何才能不離不棄攜手一生呢,愛 這世界哪夠愛你艱難。有時候我會猜想是什麼力量驅使王家衛反反復複地用不同的 方式訴說著一種相似的愛情:《重慶森林》,《阿飛正傳》,《東邪西毒》,《春 光乍洩》,《花樣年華》……時間、空間、角色、性別都在轉換,而那份含蓄的眷 戀和無望的追尋始終如一。或者你可以說他不斷地在重復自己,或者你也可以說, 這是另一種堅持。 "我很想知道他們兩個人的生活到底是怎樣的,我想象每一個細節……"何寶榮 抱著黎耀輝的毛毯痛哭的那個結局多半就是張國榮開完演唱會後趕回阿根廷補拍的 吧,得知黎耀輝死訊的那段表演是浪費了;而黎耀輝浪費的就更多,他在王導演的 指揮下割腕,刎頸,失蹤,復活,回歸……王家衛導演的才華實在爆棚,頭腦實在 靈活,作風也實在奇突,從《春光再現》我們可以看到他以各種角度、各種手法拍 了奇多美侖美奐而又不知所云的鏡頭,多得可以再組一部片子,僅千姿百態的布宜 諾斯艾利斯的外景就拍了無數,也許在布市的這六個月裡他有好幾個月的時間在做 這樣的事:漫無目的地想來想去,走來走去,拍來拍去,改來改去……唯一不會改 變的只是:這兩個相愛的人終究是不能在一起。 "在阿根廷的日子裡,我漸漸失去了時間的感覺。" 所以王家衛先生對於由預定的三星期拖成六個月的拍攝計劃全無概念,地老天 荒地一直拍下去改下去……可是張國榮必須要有時間概念,就像美國好萊塢 "向張 國榮致敬影展"中對《春光乍洩》的解說:"Leslie不可以這麼拖下去,他有他自己 的時間表,他早已預定了年底的演唱會,不能改期。Leslie是一位非常著名的歌星 ,昨天的錄影裡播映了他的演唱會片段,我們可以看到他是多麼受歡迎。拍攝工作 的拖延不僅使他本人困擾,也令許多其他的人焦慮不安,你知道,香港有十數萬觀 衆在等著他。" "我會從七月份開始,結束一切工作,專心籌備演唱會,我要健身、排舞、練 歌……" 這是張國榮在年初對記者講述的設想。事實上,他一直在阿根廷抱病捱到 深秋仍然無法脫身,其間不得不在三天內乘坐三十四個小時的飛機往返香港,為的 是按期出席演唱會記者會。十月十四日,張國榮痛下決心啟程返港,籌備已經迫在 眉睫的複出後首次演唱會。此時的他,消瘦得只剩一百二十餘磅,兩個月內拼命健 身,增重近二十磅,"跨越九七"的舞臺上仍是凹著雙頰。 我在第一時間跑去電影院看《耶穌受難記》首映,很想知道耶穌的"Passion" 與張國榮的"Passion"演唱會之間有何聯繫,看完之後的想法是:千萬不要有任何 聯繫才好。梅爾吉布森導演風格中的暴力傾向真是越來越明顯了,全片彌漫著鮮血 與慘叫,電影院裡美國觀衆們一片哭聲。我不得不轉移注意力,幻想著這部電影如 果換個導演來拍會怎樣呢……王家衛版本:耶穌扛著十字架緩慢地行走,周圍光影 交錯,漠然的人們飛速穿梭……吳宇森版本:耶穌扛著十字架一路鮮血淋漓,背景 是白鴿在四濺的花瓣中飛翔……陳凱歌版本:耶穌扛著十字架踉蹌前進,面無表情 ,以平板的語氣喃喃道:"上帝啊請寬恕他們這不是他們的錯……"突然爆發一句: "他們不知道!"……張國榮版本……噢……張國榮版本…… 杜可風在《春光乍洩》攝影手記中說:劇組的每個人都很羡慕張國榮。因為每 個人都待不下去了,但是每個人都做不了張國榮。《春光再現》更是告訴我們,梁 朝偉想家想到老媽入夢,連單身逃亡這樣的點子都琢磨出來了。鏡頭中他在房間裡 走來走去,煩亂不堪,鬱悶地望著窗外,皺著眉頭向沙發一靠……梁朝偉說過他根 本不知道自己要演什麼,可是,像他說的,也許王家衛要的就是這份無奈和茫然, 這種"想死"的情緒吧,最後這些鏡頭都被妥妥當當地安排在了《春光乍洩》裡。梁 朝偉繼續掙扎著演下去演下去,滿嘴咒駡地搬弄著沈重的凍肉,而戴著墨鏡的王家 衛氣度森然地在凍肉堆裡穿行,這個鏡頭使我想起了一個成語叫做 "人為刀俎,我 為魚肉"。 "事情永遠到最後的一刻才能想出解決的方法……"我覺得永遠要捱到最後一刻 才想出解決辦法的不是"事情",而是王家衛本人。在全體想死的情緒裡,小張出現 了。 "他很像年輕的張國榮……"這句話解釋了製造小張的初衷,也解釋了《春光乍 洩》裡為什麼黎耀輝會望著小張良久,說他像一個人。王導演安排小張在黎耀輝眼 皮底下試穿何寶榮的招牌服裝,那件橙色夾克--我覺得,這個鏡頭剪掉也罷,和那 句"好想買把鎖"一樣,略嫌直白,倒是後來黎耀輝拿起這件夾克暗暗的一嗅頗為動 人,我們和他一起在心頭想起何寶榮,儘管是忿忿地將他買來的煙掃落的情形--當 然,都剪掉了,都剪掉了,包括用極其華麗、及其王家衛的技巧拍攝的大量小張的 戲:這個單純快樂的少年穿行在街頭巷尾、便利店、車站、球場、廣場、酒店…… 到處舉著他心愛的答錄機,錄下千奇百怪的聲浪。他做了好多好多看起來與《春光 乍洩》完全無關的事情,與人攀談,打架,看風景,自言自語…… 艾莉小姐說,喜歡張震這個角色: "喜歡到一個陌生的地方去,沒有人認識自 己,沒有人關心自己的過去。……可以思念一點點,也可以不需要。" 這種生活方 式,我也喜歡。想吃就吃,想做就做,想工作就工作,想打架就打架,想交朋友就 交朋友,想去天涯海角,就去天涯角。費城安靜的小街上我吃著熱狗,與同桌的青 年閒聊。那小夥子是猶太人,對我拿給他吃的魷魚絲很戒備:"是肉嗎?我戒葷。" "是海鮮。" "噢,海鮮可以。"他邊吃邊說:"你們中國人真是神秘,把海鮮做成這 樣子。"他說他喜歡中國文化,每次去唐人街,都覺得很景仰" 我笑:"唐人街那不 能代表中國真正的文化啦。"……"你去哪里?" "去看大瀑布。" "哎喲,我是要回 布法羅呢,載你一起走好嗎?" 我不能與他一起走,但是出門看見他的車子,仍然忍不住進去坐了一下,因為 是熟悉的銀色大衆甲殼蟲。 其實我很想真正自由地浪跡天涯,像小張,像關淑儀扮演的這位不知名的女郎 。這女郎孤身一人,遊戲機不離手,在小張鍥而不捨的追逐下漠然不語。偶而,她 也會有微笑的一瞬,原來是回想起和邂逅的黎耀輝共坐摩天輪。雖然兩個人木口木 面,不交一言,還是成為女郎的一段溫暖回憶。黎耀輝居然也有過滿臉的笑容呢, 是在與她玩碰碰車的時候。回憶。沒來由的邂逅。借錢。 "我不想走啊。我想同你 一起。" "抱抱我。" "幹什麼?" "讓他們嫉妒一下。"擁抱。輕輕一吻。遊戲機留 給他。……不必深究愛與不愛的理由,不必探索這女郎同黎耀輝同小張的確切關係 ,王家衛的作品裡對這一點,習慣不做解釋,更別說這還是一套沒有經過剪輯的廢 棄鏡頭。 關淑儀實在是一個很好的演員,她的表演與前面那個客串醫生的老闆娘不可同 日而語,那份孤獨,落寞,空寂,蕭索,不需一句臺詞,在她的臉她的神色她細骨 伶仃的身體上表現出來。尤其驚人的是那一曲《Cucurrucucu Paloma》,由她唱來 分外有一份淒冷的味道,並不是小張和我都一貫喜歡的"聲音很低的那種",但確實 是"聽起來很舒服"。"Paloma"是西班牙文的"鴿子",王家衛在《春光乍洩》原聲碟 的文案中說"我找人為我翻譯《Cucurrucucu Paloma》,這件事至少煩了五次,每 次翻譯出來的結果都不一樣……"我不知道我找到的這個翻譯是否是第六種結果。 "他們說整個夜晚,他都在哭著飛過他們。他們說他沒有入睡,他醉著飛過他 們。他們發誓說,當聽見他的慟哭,天空開始劇烈地撼動。他到底承受了多少傷痛 ?直到死都在為她哭泣哎哎哎哎哎,他唱著;哎哎哎哎哎,他笑著;哎哎哎哎哎, 他哭著。那只悲傷的鴿子,死於他致命的激情。清晨他對著她孤獨的巢穴歌唱,兩 扇小小的巢門幽幽敞開。他們發誓,那只鴿子的靈魂,一直在等待著愛人歸來。 咕咕咕咕咕,鴿子啊,咕咕咕咕咕,不要再為她哭泣。石頭永遠是石頭,鴿子啊, 你能指望它們瞭解愛嗎?咕咕咕咕咕,鴿子啊,不要再為她哭泣。……" 若斷若續的歌聲中,這女郎坐在計程車裡探身窗外,耷拉著頭也耷拉著雙臂, 車子像是在黑暗的河流中遊動,她的姿態則像是斷翅的鴿子在無奈地滑翔。 科羅拉多大峽谷。一隻鷹從地面飛向天空。我震驚地望著眼前兩萬四千平方公 里的石林。這裡的谷深達一千六百多米,深陷地下,所以從凱巴布高原一路前行, 並沒有看到大峽谷的遠景,而是在某一步某一個瞬間極其突兀地就出現在了腳下。 科羅拉多河--"紅河"--在谷底洶湧向前,兩岸壁立千仞,斑斕嶙峋,浩蕩天風盤旋 回轉,地貌之宏偉之浩瀚懾住我的靈魂使我不能呼吸。百萬年。千萬年。世上風雲 流轉,死生契闊,而這裡,空曠,蒼茫,不動聲色,仿佛可以將一切都凝固到永恒 。 沈默的等待。無名女郎來到黎耀輝說好要來的大瀑布做接待員,工作的閒暇, 仰望無邊無際的水浪,悄悄拭去眼角的淚。他有沒有來,會不會來,並不重要。有 牽掛就有希望。很快就是一生。 瀑布燈閃閃爍爍地轉動著。 "初初來到阿根廷,什麼地方都不識。有一日何寶 榮買了一盞燈,我覺得好靚,我好想知道燈罩上那個瀑布在哪里,好不容易才知道 叫伊瓜蘇。"這一句應該是王家衛導演的原話,只要將裡面的"何寶榮"換成"張叔平 "。是這位美術指導在剛到阿根廷無聊中在跳蚤市場選中了這盞燈,王導演"覺得好 靚",然後發現燈上的瀑布就在附近,由此引發出貫穿全片的一個主題。山重水盡 疑無路,柳暗花明又一村。這盞燈我也買了,與《春光再現》的影碟是一套,從阿 根廷運到臺灣運到我手邊,其中由於郵遞失誤還去香港轉了一圈。每當細碎的燈光 映射在燈罩上,《春光乍洩》的原聲碟就自動在我心裡播放起來。 音樂是這樣地好。美術是這樣地好。選一盞小小的燈都這樣地蕩氣回腸。《春 光乍洩》這部作品,真是集結了香港電影界各行各業的精英。不知道小張那只老舊 的答錄機又是誰的靈感呢?看了《春光乍洩》才知道原來那位無名女郎也拿著小張 的答錄機說過話的,不知道是開心的還是不開心的,她說了些什麼呢?如果換成你 ,你會說些什麼呢?如果換成我呢?望著小張乘火車,乘汽車,步行……一點點接 近他的海角天涯,我真是認真地想了很久,仍然想不出來該說些什麼,也許我只會 讓錄音帶出現一段長長的空白,連哭聲都沒有。 紐約,深夜,我費勁周折摸向時代廣場。二零零四年零時零分,電視直播紐約 時代廣場的慶祝人潮,"我有無見過你?"你有無來過?我是來了才知道時代廣場竟 是這麼小的,真是無法想象如何裝下數十萬狂歡的人群。廣場周圍全都是閃爍的霓 虹廣告,許多是百老彙的演出,有《第五大道》,也有《貓》。這次匆忙,沒有時 間去看《貓》,其實很想猜猜,當初百老匯要請他演的是哪一隻。 也許我是需要一點"醉生夢死酒"吧,我總是記得太多太細碎的東西。第一次看 《春光乍洩》的情形至今歷歷在目。那時候我已經懷孕七個月,難為情地和妹妹一 起擠進她學校的鐳射影院,看期待已久的張國榮新片。電影結束後我沒完沒了地跟 妹妹喃喃: "何寶榮怎麼辦?何寶榮怎麼辦?就這麼腐爛在異鄉?他一定活不下去 ,這個人是沒有生活能力的。黎耀輝他…" 妹妹則陶醉在自己的世界裡:"張國榮 講話的聲音真是……我一定要再來看一遍,你想想,整部電影都是張國榮自己的聲 音,可以折算成多少盤專輯……" 那是一九九七年,一直都只能看國語版錄影帶的我們,第一次在電影院裡聽到 張國榮的原聲對白,就是那句"不如我地由頭來過"。此乃天亡我楚,非戰之罪也。 後來妹妹果然去電影院看了一遍又一遍,帶上答錄機錄下了全部對白,細細體味何 寶榮與黎耀輝聲氣之間的情緒暗湧。要到很久以後我們看到《春光乍洩》的國語版 ,聽到了"南友飛"與"賀寶雲"的離奇配音,才明白為什麼許多人說《春光乍洩》不 忍卒睹枯燥乏味。 許多記憶讓我覺得,看電影這回事,電影本身不是最重要的,由電影帶來的種 種觸動,感懷,模模糊糊的向往,牽牽連連的回憶,才是心底最可寶貴的印記。我 想我喜歡《春光乍洩》,不僅是由於它的藝術水準,更多地由於它是王家衛,它是 張國榮,它是杜可風,它是張叔平,它是瀑布,它是香港,它是海角天涯,它是我 當年的自己,是我曾經投入地欣賞過感動過的一段故事,一段曾經想要的生活,曾 經有過的愛情。 也有不愉快的記憶。 張國榮在《春光乍洩》中的戲份很少,卻無可置疑地與梁朝偉並列為男主角, 並且獲得了金像獎和金馬獎兩個最佳男主角的提名。金像獎直播之夜我守在電視機 前,看著他與梁朝偉劉嘉玲一起入場,與梁朝偉分坐劉嘉玲兩側,兩人一起嚼著不 知誰帶來的口香糖。影帝開出,是梁朝偉,張國榮第一時間笑著起身與他擁抱。我 有少少失望,不過也很開心,因為畢竟是《春光乍洩》這部我心愛的電影得了獎, 而且梁朝偉也是我欣賞的演員。令我不開心的是頒獎典禮中途的那段小品,三個主 持人對獲得最佳電影提名的幾部影片極盡調侃,誇張地模仿《春光乍洩》中的親熱 戲,說男人與男人的吻,噁心。不到一分鐘的演出過程中,鏡頭四次搖向觀衆席, 都拍在張國榮的臉上。他一直靜靜地看著,臉上挂著溫厚的笑。我沒有他這麼溫厚 這麼鎮定,我只知道這已經是一九九八年,全香港都明白這幾個鏡頭的用心。 隨後不久看到了金馬獎頒獎典禮的錄影。金馬獎戲弄被提名的演員,他不是第 一個也不是最後一個,不過是被戲弄得最狠的一個,細節我不想多提了。頒獎人秦 漢在臺上說:"男人愛男人的戲我可演不了……"鏡頭照例拍上張國榮的臉,此時的 他已經洞悉一切,觀衆的哄笑聲裡,他神情冷峻,面色如冰。從藝這麼多年了,一 貫維持優雅的姿態,還是第一次如此森然出現在鏡頭之前。縱是如此,接下來影帝 開出,他仍然微笑著向得主謝君豪道賀;大會安排他與一位比他高上一頭的洋女共 同頒發最佳女主角獎,他也仍然微笑著上了台,不卑不亢地照顧著女伴,為她調整 麥克,做翻譯,開著玩笑,附耳將獲獎者的名字念給她聽。 我由華盛頓坐汽車去布法羅,望住窗外飛過的幾十個小鎮,幾千里土地,幾千 萬個人。路途實在是很長很長,於是放映了兩部電影,中國司機的收藏,一部是《 臥虎藏龍》,一部是《霸王別姬》。想起曾經有朋友問我: "你覺得這個程蝶衣, 是不是就是張國榮自己。" 我笑:"那個癡迷勁兒是挺像。不過他要是能有張國榮 一半的成熟強悍……別的不說,那段小樓早就是他的人了。" 朋友若有所思:"嗯 ,好像《春光乍洩》裡那個更像張國榮本人。""拜託,點像?他自己和他身邊的人 都說不像的啦。" "那麼你說,張國榮演過的角色,哪個最接近他自己。" "咦,為 什麼大家總是會從張國榮的角色聯想到他本人,為什麼沒有人問周潤發哪個角色最 接近發哥自己啊?梁朝偉哪個角色最接近他自己啊?" 這下子朋友也迷惑起來:" 哎,是呢,為什麼張國榮演的角色看起來都像他本人呢?" 一篇對《春光乍洩》的美術指導張叔平的採訪中提到: "張國榮在戲中占戲雖 少,但已充分表現人物的個性。也許因為他太出色的演技,有些人甚至誤以為現實 的張國榮就像戲中人一任性放蕩。但張國榮自己則曾表示,需要花很多時間和心機 去理解這個角色。"張叔平說:"Leslie是一個很有生活安排的人,一切都要整整齊 齊,但他要演的何寶榮則是很任性的,喜歡做什麼便做什麼,跟他本人完全不一樣 的。反而黎耀輝比較像他的本人:我要這樣做那樣做,我要賺錢,我要返香港,凡 事都很有條理。他很難明白像何寶榮這樣一個發癲的人是怎樣的心態。他根本不是 這樣的一個人,偏偏來演繹一下,這才是精彩的地方。" 《電影雙周刊》的記者問張國榮:"演戲方面還有沒有心魔?"他的回答是:"我 想沒有。以前就有。我記得第一次找我拍《霸王別姬》的是羅啟銳,我那時的反應 是:'不行!我怎麼拍得呢?' 當你是一個superstar時,要顧公衆形象,一定拍不 得。這就是演戲的心魔。但後來真的拍了《霸王別姬》,之後還拍了《春光乍洩》 ,這兩部電影我也敢拍,大家現時還會認為我有心魔嗎?" 他是沒有心魔了。但是觀衆有,媒體有,評論界有。 許多事情,他不再提,我們也不想多說。 "一九九七年一月一日,我覺得我要有一個新的開始。我要返香港。在離開之 前,我決定再去瀑布一次。" 《春光再現》才是真正的"Happy Together"。銀幕上,王家衛說: "原先我安 排的結尾是黎耀輝到了瀑布之後不見了,沒人知道他是死了還是活著。後來我覺得 ,其實他應該回去的。銀幕下,片中出現了的幾個人也都"回去"了:拉蒂西亞小姐 回臺灣找了一份翻譯的工作,幾月後,看了《春光乍洩》的首映,心有所感,決定 回到阿根廷;艾莉小姐受《春光乍洩》副導演之邀去做了場記,拍過《春光乍洩》 之後,覺得自己對電影有一點興趣,繼續從事電影工作;有兩位工作人員去了澳洲 ;王家衛導演,則悟出 "電影緣於生活,卻不是整個生活。以前我分不清,但從拍 了春光後,我會嘗試儘量去分清。" 我們看到他和妻子孩子在一起快樂地玩鬧著-- 他是《春光乍洩》裡最快樂的人,他以這部不算理想卻足夠優秀的作品,以他頗非 議卻無可置疑的才華,拿到了當屆康城國際影展最佳導演獎。 還有幾個人,沒有被提到。 三月二十八日,終於抵達瀑布城。我茫然地回想一年前的三月二十八日張國榮 在做些什麼,沒有,沒有報道,他最後一次公開露面是在三月二十日,和唐先生一 起去金鍾戲院看電影《鋼琴家》。……我也看了這部電影,反復地看,揣想他在這 樣的日子裡看這部電影會是什麼樣的心情,可是每一個人素來有每一個人欣賞的方 式和角度,永遠不是別人可以代入,就像有的朋友也不理解我為什麼許多電影都要 看上許多遍,看情節看表演看導演看編劇看音樂看美術看服裝看道具看背景看花絮 ……可是一部好的電影,由一群智慧的人們經過如此艱辛的努力創造出來的優秀作 品,完美的光影聲色,包羅萬象的感觸,絲絲縷縷的回味,無窮無盡的人生領悟… …我只花十元二十元就可以盡情地享用,是多麼幸運的事,我不想錯過每一個感動 的機會。 "我終於來到大瀑布。想起何寶榮,我覺得好難過,因為我始終認為,站在這 瀑布下的應該是兩個人。" 三月二十八日。已經是春天了,尼亞加拉大瀑布周圍仍是零度以下,漫天冰雪 。轟鳴的水聲中,我屏聲靜氣地盯著洶湧的巨浪從遠方奔騰而來,在剎那間飛躍而 下,撲過六十余米的落差,激起沖天水霧,噴得人一頭一臉。三三兩兩的飛鳥在浪 花裡盤旋。我努力想盯住某一朵浪花某一粒水珠,可是徒勞,所有的一切都朝著一 個方向勢不可擋地猛撲過去,永不回頭。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44.138.69.2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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