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乃聞] 靜止／黃崇凱

看板Faith (楊乃文)作者iamlocust (黃蟲)時間15年前 (2009/12/31 12:10)推噓1(1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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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靜止〉：詞曲／大張偉，收於楊乃文1999年《Silence》專輯。原唱者、詞曲創作來自大陸「花兒樂團」。空虛敲打著意志彷彿這時間已靜止我懷疑人們的生活有所掩飾你會記得一九九九年的夏天，待在那間窄仄賃屋等待大學開學的許多感覺：暗紅塑膠樓梯手把、幽腸般狹凹的樓梯、灑落在梯上一層層的壁癌粉末、透過繡花鐵窗看出去的城市風景、室內闃暗的氣味、窒悶難耐的騰蒸熱氣……。你與阿龍租賃在一起，皆是沒錢沒女人的羅漢腳，整天只好悲哀的在屋裡打屁扯淡節省開銷。白天通常涼快些，所以不跑到外頭曬；夜晚屋內卻像住在公車排氣管後面，一股滾燙的氣流充斥，令人無法成眠。既然睡不去，只好醒著了。彼時租屋附帶一台十七吋的小電視，只有無線四台，深夜時分總是播放著當時正值新專輯宣傳期歌手們的音樂錄影帶。你們當聽電台廣播那樣開著電視，讓細小音孔流洩出的歌聲遮蓋幾近窒息的悶熱。夏日光陰彷彿真多了足足一倍供你們閒兜著大把濫用。長極了的白日悠光，長極了的黑夜靜謐。你總會陪著阿龍，赤裸上身僅著一條四角褲趴在陽台鐵窗邊抽煙，聊起你們中學同班以來的諸多舊事。包括國中時期他和班上那名老大哥聯合排擠你這個轉學生的往事。阿龍抽淡紙煙，味道不那麼濃，就像他提起這些過往之時的輕淡口吻。「說起來，李君那時可說是很妒爛你了。他要我教訓你一頓。」「到底，到底那時我為何那麼討人厭？」「你誦讀英文的聲音太大聲。」「原來是這樣子……」你帶著恍然明白了的輕柔嘆息，原來是這樣子。阿龍持續靜靜地抽著煙，煙頭一滅一閃的釋放煙霧，背景音樂則是當時發第二張專輯正狂打歌的楊乃文〈靜止〉MV。曲子前奏極盡嘈雜的電子吉他樂聲和鼓鈸重節奏聲響，令你們彼此餵養的沉默更加巨大。距離大學開學還一個月，再度考進同所學校的你們每日躲在租賃小屋裡，讓自己癱瘓地活著。偶爾你在夜半時刻買了冰棒舔食消暑，阿龍仍是安靜而節省地抽紙煙到夾不住煙屁股了才換另一根；然後繼續交換彼此處在對立狀態的回憶角色觀點。〈靜止〉繼續著歌唱。歌聲不只圍繞了電視，也圍繞了你和阿龍。初來到城裡，儘管陌生舉頭就是，誰也沒想到要去買份地圖按圖索驥一番。因此你們會看見頭上的巨幅廣告招牌，上面說著距離一公里處有大賣場，便真的走了過去（你感覺像走了三公里），只買回一瓶洗衣精，而且還耍懶搭計程車回去。你想，再不到一個月，你的大學新鮮人生活就要展開了。這是個新開始，一切都會很好很順利罷。可是你為什麼，為什麼正和阿龍坐在同一輛計程車裡，貌似換帖兄弟提一瓶預備共用的洗衣精？這時你疑惑起為什麼自己竟和阿龍租屋一起。你不是已經要邁向一個全新的，可以拋卻過去的新生活了嗎？你顫抖起來。你想起那支斷裂的掃帚，訝異怎樣的施力方式可以令它分段掉落在廁所的潮濕地板上。你們不就是那種，不經意在等待同一班公車卻四下無人才不得不朝彼此寒暄招呼的交情嗎？「可是阿龍，我們並不熟不是？何況你所說的教訓我一頓，不是把我痛扁得像顆豬頭嗎？ ……」阿龍呼出的煙霧正沒有邊際地伸長著。〈靜止〉在此時靜止。（摘自黃崇凱《靴子腿》，寶瓶文化）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220.136.224.7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