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得] 《錦衣衛》─有希望是幸福的

看板DonnieYen (甄子丹)作者TSFM (CHALA-HEAD-CHALA)時間14年前 (2010/02/14 04:20)推噓0(0推 0噓 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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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論電影整體水準為何，導演李仁港都用了各種手段將觀眾帶回傳統港產武俠片的氣氛，這個許久不見的江湖，離上次在大螢幕上出現已經要追到１９９２年的《新龍門客棧》。至於徐老怪的《七劍》，由於野心太大，風格不如他以前的《笑傲江湖》惹人喜愛，也不是傳統的味道─即使這味道是由他一手創立。張徹說過，香港武俠的老中青三代就是他、徐克和李仁港，張徹的時代我沒有參與，但也遇上港片黃金時代的徐克武俠。至於李仁港，則以這部《錦衣衛》正式宣告接下重擔。電影中處處充滿令人懷念的元素，開場說書式的背景旁白、錦衣衛、弄權太監、鏢局、竹林大戰、羅剎古廟，以至於電影本身的故事架構都是如此傳統：「遭奸計陷於不義的大俠報仇雪恨，再加點兒女私情」。導演甚至找來一票老面孔加強懷舊，陳觀泰、羅家英、午馬和洪金寶，劉松仁的裝扮及配音更是忠到入骨。經典的武俠元素不懼反覆觀看，特別是在近二十年不見之後，導演在開頭很快就讓人回到以前的美好江湖，剩下的就是扎實的把故事講完。從錦衣衛的身世背景開始，皇上昏庸，外戚鬼胎、奸臣干政，接著青龍接令、行動、中計、托鏢出城，直到竹林遇襲血戰和青龍擄走喬花為止，電影節奏俐落明快，文戲簡單卻富有張力，打戲紮實卻異常凌厲，甚至夾雜略干笑點。可以說，本片的前半段完整重現了港片武俠世界中的過往輝煌。文戲的精彩在於重現經典（卻也實屬不易），武戲的精彩則在創造經典。就如舊文「《錦衣衛》─改良式七劍，突破式武俠」所述，本片雖為武俠片，但動作上卻融合了功夫片的實在以及武俠片的美感，打破以往武林高手過招華而不實，有姿勢而無實際的格局；以谷軒昭及甄子丹的實招實打，配合李仁港一向凌厲短促的運鏡，塑造出一個個比令狐沖和周淮安更具說服力的武林高手。武俠片的動作向來著重氣勢，只重其意不重其招，風格縹緲的程小東在此如魚得水；功夫片講究武術功底，以真功夫的硬橋硬馬作為電影賣點，袁和平及甄子丹擅長此道。李仁港電影個人風格強烈，動作鏡頭往往混亂破碎，氣勢十足卻不易觀賞，屬於過激的武俠視覺，但此次也做了相當程度的改善及收斂；谷軒昭動作設計不如程小東飄逸，更近於其師袁和平的樸實力道；甄子丹的拳腳功夫則向來充滿現代搏擊的真實感。於是，《錦衣衛》的動作就憑近似功夫片的實招為基礎，並以武俠片的風格運鏡呈現，成就一個「打得最真實的武俠世界」。西域反派脫脫，以女子身份使用重巧非力的劍鞭，透過運鏡剪輯及邪門聲效營造氣勢成為武林高手，使用外衣卸除敵人兵器的邪功也透過電腦動畫及慢鏡表現得優美易懂，同時符合女性角色天賦的輕盈身法，頗具說服力。成功之實，在於客棧遭青龍蠻力壓墜階梯，但破格之虛，也是利用蠻力輕易甩飛身型龐大的白虎。大明十四勢著墨看似不如開場描述之深，卻也用上六勢，使本片在冷兵器之使用上刻劃特別深入，亦為突破。趙家刺殺行動及古廟決戰中，雙把短刀靈活運轉於掌上，此為一勢。竹林大戰弓型兵器為二勢，面對錦衣衛大陣所使普通長刀為三勢。客棧一役利用細絲移動身型，並搭配飛箭撤離戰場，此為四勢。同時，對付身法輕盈的脫脫，亦有一前端劍頭能機關式往前彈出增長的兵器，惜仍被卸衣邪功所破，此為五勢。而三刀一體的奉天成仁則為最後一勢。看似累贅之十四勢，在躲過趙家軍耳目、竹林戰先發制人，客棧一戰安然撤離及作為片尾機關之一的細絲而言，均發揮非常實際的功用（有謂青龍從頭至尾僅使一把大刀者，我很懷疑他看的是否為數十年前之邵氏錦衣衛）。可惜青龍非在熟悉脫脫邪功後的第二戰方使用能伸縮自如的兵器，否則使用上會更具層次巧思。片末大戰固然精彩，青龍自知武藝不如脫脫，於古廟設下重重機關迎戰，增加武戲層次，甚至陰錯陽差使用燒紅火刀破解脫脫邪功，並於結尾以奉天成仁同歸於盡，配合其他錦衣衛臨死之狀，壯烈表達錦衣衛有去無回之哀歌。但最讓筆者難忘的，還是青龍於竹林和法王一戰，該段有青龍少見的空手架勢，以及在武俠片內前無古人，恐怕也後無來者的擒拿摔技，在導演多個短鏡頭的拍攝下仍保武俠美感又有功夫片的實在驚喜。除此之外，此役配樂也特別出色，和畫面切實配合的重拍叫人熱血沸騰。優點已大略說盡，而前頭未提及之文戲後半段，即為遺憾之缺點。「俠之大者，為國為民」，青龍以錦衣衛身份逃亡，對偽天鷹幫出手純屬「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並非純為鏢局解圍，非能稱俠。但喬花隨即以「說書人」姿態，以對陌生人來說非常突兀的長串內心表述，替青龍其後轉為救世大俠的可能性做了暗喻，同時表達了其角「崇拜大俠、單純及天真」的個性，好替事後「愛上青龍」鋪陳，方便劇情的展開。導演找上有雙大眼，氣質天真活潑的趙薇單任此角，可謂一時之選，只是如此投機且一廂情願的做法，恐怕略嫌粗糙，難免招來非議，這是編劇的問題。經典的文戲，就在青龍擄走喬花後逐漸變調，驟然減緩的節奏，重點先以青龍與喬花不著邊際的感情文戲為主。補衣烤魚一幕夜景優美未能善加利用，當然青龍不可能在此以言語表達任何善意，僅能以「狗咬呂洞賓」的幽默橋段讓喬花卸下防衛心房，此段拍得雖好，但喬花竟能憑此就忘卻人質的身份，在小店毫不客氣地教導青龍吃飯的規矩，天真的個性未免也過於單純，笑點良好但稍欠合理。而後青龍利用喬花聲東擊西得知親王陰謀，此段除有出色的笑點達到呈先效果，也稍微重啟了故事張力。但隨後喬花賭氣的偷竊行動，又令人難以置信她對青龍的感情已投入到可置身險境的程度（難不成是胸肌的功勞？）。影片中後段就這樣充斥著明顯的感情疑點，讓觀眾輕易抽離前半段建立起來的情緒，且幾乎僅能以喬花的天真及崇拜大俠的個性來解釋，偏偏青龍目前為止的作為也僅止為己，尚難稱俠。愛情雖然可以來得毫無預警，但對買票進場的觀眾來說，他們還是希望看到個理由。判官以邊關盜賊首領的身份出現，說來也無突兀之處，只是口條乍聽之下令人發噱，但細想其外族身份，也屬合理。判官的違和，恐怕和《色戒》的鄺裕民相同，是演員本身形象使然，非戰之罪（一出場就使人發笑，何其無辜）。再說，吳尊演技不好不壞，身手搭配上體型也是有模有樣。可惜最後死戰脫脫，無論是出自認同青龍之道抑或年少輕狂的「我更喜歡打架」都欠缺描述，一個外型與身手兼具的角色卻再度抽離觀眾情緒。而那兩句「天鷹幫殺到」，就是導演過於堅持回歸傳統的老派產物了。最好的文戲，還是得看到甄子丹身上，無論是角色的定位或演員的演繹皆有可取。有影評謂青龍一角未能表現出人性與職位間的掙扎，實屬可惜。但筆者認為，錦衣衛對職務正當性的疑問恐僅存於初任（甚至待任）之時，青龍在手軔親兄時定已將此問題思量萬遍，如對此尚存疑慮，恐難切實完成任務並脫穎而出居指揮使要職。而以青龍身份，殺人如麻，亦早體悟出「錦衣衛是條有去無回的路」，甚至對玄武說出「大事一了，我就下去陪你」等語。對於人生，青龍早已絕望，連名字都沒有的他僅剩下「青龍」這個身份的尊嚴，卻又遭計陷害，被迫逃亡。縱使片末似受喬花感召，產生了職務以外的前途希望，但仍說出「錦衣衛的路非常短暫，到今天我已經走完了」之看破生死的言論及下了死戰脫脫的決定。從頭至尾，青龍所要尋找之尊嚴，乃錦衣衛之尊嚴，人性尊嚴早已失去；奪回玉璽看似為國為民（順便成了大俠），但實在「完成任務是錦衣衛唯一的尊嚴」（否則片末大可不理會脫脫），這是他僅有的財產，可以命賭之，尋回了，再求其他「選擇」。相較於設定未至完善的喬花與判官，青龍一角從頭至尾都非常明確，就是個誓死奪回錦衣衛尊嚴的青龍，身手高強，對弱小態度輕挑，自視甚高。而面對賈精忠命令時的冷血無懼，初見傳國玉璽的些微退卻，對玄武「視死如歸」式的宿命喊話，以及說完「我已經利用完你」後，喬花離去時的遺憾神情，甄子丹的表現壓抑中能見情緒，非常突出。青龍唯一的缺憾在於感情戲。喬花愛上青龍的「荒謬」已於前述，而澡堂戲則是青龍對喬花萌生愛意的重點橋段，他被喬花提醒了「選擇」的可能性，也得知其令人同情的遭遇，面對如此天真單純且充滿光明面的女子，青龍之後的行動可見其有所感觸，但之後幾乎再無互動。或許，在他說完「我已經利用完妳了」之後，他才發現他愛上這名女子。但片未「搖鈴」一段台詞對青龍來說又顯過份表露感情而肉麻，簡單一句「等我」難道還不足夠？總體來說，本片動作讓人毫不失望，前半文戲堪稱經典，但影片中段角色行為動機開始漏洞百出，動作場面也出現熱兵器來破壞前頭建立的冷兵器世界的古老肅殺美感，僅能憑青龍利用喬花聲東擊西、和其對玄武的宿命論喊話拉回些許故事張力。雖然片未賭上性命的尊嚴一戰殺得精彩有戲，夕陽下的青龍身影略有可觀，也都無力挽回中段大約三十分鐘的「沒戲」。不過，縱然只有一半，我們仍然從李仁港的電影中看到了令人好生懷念的江湖，片尾主題曲味道也老得叫人喜歡。有希望是幸福的，對於李仁港我們可以抱著希望，希望他下次能完整重現一個美好又完整的江湖，才不負張徹之語。 -- 甄子丹板視聽劇場=>Idols_2HKCN=>HK_Boys=>DonnieYen 同步更新blog http://www.wretch.cc/blog/billlin1226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58.114.70.17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