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道明:我想聽聽觀眾怎麼說
陳道明:我想聽聽觀眾怎麼說
"看過《康熙帝國》了嗎?等看完30集以後再採訪我,沒看過我們說什麼。
"在幾天前的《黑洞》看片會上,陳道明面對著幾十位記者一點兒情面也不給。
昨晚,在香格裡拉飯店咖啡廳,也許是背景音樂和昏暗的燈光使記者的單獨採訪
具有了私人談話的氣氛,因而放鬆了陳道明面對媒體時常繃緊的那根弦,
我看到了他"不健談"與"健談"的另一面……
【渴望交流:即使是批評】
陳道明與媒體不合作的消息頻頻見諸報端。"
媒體一採訪就是讓我談談角色和其中的細節,其實對一個演員來說,
當他用心去塑造一個角色後,最為渴望的並不是自己在那兒嘮叨個沒完沒了,
單方的輸送資訊給人家。我就是這樣一個人,我希望大家看了我的表演後,
對感受到的表演細節提出問題來,我們再去談人物。
你們感受到的和我當時刻意要表現的融合在一起談,這樣的交談才過癮。
我對現在的娛樂報道很有看法,不能光聽演員自己在那兒吹噓自己。
我非常希望看到有深度的影視批評,但這樣的文章太少了。
作為演員,直接和觀眾交流的機會沒有,只能借助媒體進行交流,
演員在潛心塑造一個人物時,總會有得有失,
有針對性地去訪談對採訪者和被採訪者來說都會有收獲。"
談這些時,陳道明很激動,他的話像韋小寶那樣"連綿不絕有如滔滔江水",
是啊,他的認真使他顯得有點兒另類,因為他時常面對的是工作態度不太認真的娛記們。
【給我空間:心累但心樂】
"他的戲才開始,只看到了他的冷面,能演出個什麼樣的康熙,還得往後看。
"這兩天問了問身邊的人,反映大多如是。對於他演的康熙,陳道明把評判權交給了觀眾
,他自己始終在回避。但談起"導與演"的周邊話題,他興致頗濃:
"現在的電視周期不容導演過多的去關心人物的細節。我非常感謝陳家林導演,
他給了我一個特別大的寬鬆餘地,在商量一段戲怎麼拍時,他能讓我以演得舒服為主。
有些演員可能你要求他多一點兒會好一些,我這個演員恰恰不希望人家給我畫地為牢,
如果這部戲裡我有好的發揮,真是跟他分不開。"
"這樣演戲很費心,你會覺得心很累,可我願意費這心,我覺得這是一件很過癮的事情。
拍這個康熙,幾乎每一條我都是兩三個版本,我絕不給導演一個概念,而是三個概念讓他
去選擇,我演出來,他們拍下來,哪條更符合人物,更符合這個劇的結構,更符合劇情,
剪裁時就用哪一條吧,這種累有一種滿足感。"言及此處,他的話很有幾分經典:
"演員不能只帶臉進現場,一定要帶著腦袋進現場,因為演員不是演臉的,而是演心的。
肌膚之苦是演員職業本身應該承受的,我從來不認為冬天跳到水裡、夏天穿著棉襖,這是
一個演員的成績。體會,使人心累,對演員來說這是最苦的。"
"拍康熙時,不管我玩、說笑、休息,我頭一天一定要準備戲,我沒有現在很多演員拿來
就演的本事,我是個笨鳥,要提前準備劇本、琢磨、為人物設計,第二天進現場,帶著這
份心情、這份準備、再體驗現場的氣氛。我進現場有一個習慣,要先在場景中踱步。
那天在正大光明殿拍戲,我在前頭轉悠了半個鐘頭,最後導演說可以了嗎。
那時大腦在高度的運轉,體會當時這場戲的心情,為什麼會是這樣,怎麼才能發揮到極致
。可以說每一場戲我都是這麼磨出來的。"
康熙是陳道明磨得很苦的一個角色,不過對於觀眾的認可度,他給自己定了一個很寬鬆的
尺子:"我從來不奢望都說好,10個人看康熙有6個人點頭,我覺得已經很優秀了,有5個
人點頭說明演的還不錯,4個人說好還算湊合,3個人說好就一般了,2個說好就差點了,
就一個人說好那是演砸了。"
【真心期待:一部好話劇】
"多年以前你在天津話劇團,聽說你請還是女朋友的杜憲去看你演的話劇,
結果戲演完了也沒見你出場……"沒等我話講完,陳道明就急忙辯白,
他的語調帶著方鴻漸式的自嘲:"出場了,一個群眾演員,演某戰士。
"接著這個話頭他又很感慨地談下去:"我們這批演員都是這麼過來的,
跑了5、6年群眾,然後混上個角色,不像現在有些演員一舉成名天下知,
所以珍惜感就不一樣。我是話劇演員出身,其實,我挺想再演部話劇的,
話劇需要有文學性,話劇也需要千錘百煉的本子,這可以說是我的一種期待。"
拍完《英雄》後,陳道明要給自己放個大假:"我要踏踏實實睡到早晨9點,然後捧起一本
書看到下午5點,過癮呀!"他像一個大考中的學生一樣渴望瀟灑。"哎,這種閑在日子估
計只能到春節,之後我可能會演一個用'黑客手法'套走銀行鉅款的銀行職員,這部劇吸引
我的恰恰是劇本的視角,主要的故事展現的都是他得到這筆錢後的生活,那種驚弓之鳥的
感覺、那種有錢了又怕露富的謹小慎微、明明夫妻感情很好又被迫離婚的無奈,最後終於
給折騰成了一個神經病……不過現在劇本還沒寫完,如果這個角色寫得很適合我,我就會
接的。"他的表情開始有些神叨,"我現在就在琢磨,有這樣經歷的一個神經病人會是怎樣
一種表情呢,如果我接了這部劇,我一定要琢磨出一個特別形象的神經病的動作和特別典
型的語言來,真沒準兒還能成為都市流行語呢。"
聊了個把鐘頭,我覺得陳道明其實是個談鋒很健的人,不過他流露的不是時下當紅小男生
小女生施捨給求乞般的媒體那種作秀似的熱情,他只不過是容忍不了那些類似追星族似的
娛記不走大腦的弱智問題。他是這個城市中無數繃得很緊但是活得很認真的人中的一個。
這個問題,這個問題你可以問那些大學剛畢業的演員。
我想一個高明的記者應該根據不同的人、不同的年齡、不同的閱歷來設計不同的問題。
總不能問一個10歲的小孩和30歲的大人同樣的問題吧!
我這樣提升自己演了30年的戲,靠什麼來提升自己?
不瞞你說,到了我這個年齡段,憑經驗在演戲。
說實話,我現在真有些黔驢技窮了。
通過不同的人物、導演,他們能給我很多新的東西。
到了一定時候,演戲當然不會出什麼毛病,但也容易不出彩。
還有就是玩命讀書,因為你知道的世界和人太少了,最直接的方式就是讀書。
【我的財富是"苦難"】
一個有魅力的演員必須有一定的閱歷和滄桑。 國外的男演員到40歲才有主戲可演,
像德﹒尼羅、奧爾﹒帕西諾,他們屬於演技派;像《泰坦尼克號》中的萊昂納多,
只是明星,"唰"一下就過去了。
中國的票房明星是依他的名氣來判斷,而不是依他的魅力。
不過現在的情況好多了,演員的個人魅力慢慢地走向前臺。
有一些記者對演員不是封殺就是追捧,好像一張報紙是你達到個人目的的工具一樣;
還有一種記者也很討厭───惟恐天下不亂,自以為很敏銳,但是他們關注的不是創作問
題,而是隱私問題,非得看看我們家被窩裡有什麼東西。
他們經常挖坑讓你跳下去,當然,在這方面我失足少,因為我接觸媒體少。
我最不願意回答的問題是:你最滿意的角色是什麼?你最希望演什麼?
嗨!所有的記者採訪我還都愛問
男人最大的財富是苦難,我說的苦難是指無法避免的苦難,而不是尋找苦難。
及時行樂和享受只是生活的點綴。 將來的孩子面臨最大的痛苦是愛情和金錢,
他們沒有經歷靈魂上的苦難是他們最大的苦難。
【我看民族性】
我這人平時不愛說話,是各位的提問技巧打開了我的話匣子。
我覺得我們這個民族充滿了恨,你看,在一個單位裡,副科長一定恨正科長;
我家有10元錢,你家有5元錢,不用說,你家肯定恨我家。
中國人總是容易寬容弱者。
其實要看清楚一個人很容易,產生矛盾時最容易看清一個人的本質,
你再用放大鏡,那就是他的全部。
【我的杭州緣】
我喜歡杭州,特別喜歡陰雨綿綿的天氣,空氣中有一種水的味道,
如果醒來後發現太陽當空照,我就覺得特沒勁。
我記得1996年在杭州拍《胡雪巖》時,也是這種天氣,我在西湖邊的小店買了一把傘,
一個人坐在西湖邊的長椅上,我還記得是哪一把椅子,一坐就是半天。
當時我把傘撐得很低,別人看不到我。
我是紹興人,我的太太杜憲是杭州人,她很忙,你說她看起來年輕,不行,老了老了!
我女兒現在英國唸書,前一陣子她回來了,而我忙著拍《英雄》,等我回北京她又走了。
你問我女兒長得像誰?很不幸,像我。
回答了所有的問題,陳道明臉上露出難得的溫和一笑,然後納悶地問我:"還成嗎?
就你問這些,有人願意看嗎?"
送他出門,看他開車漸漸遠去,和我同去的那位年輕女記者注視良久,才慢慢說道:
"他真像古時候那種窮秀才,好讀書,可一身書卷味道裡,又懷抱了十足的陡然劍氣,
這樣的男人,又怎麼能不笑傲江湖呢?"
■尾聲 我現在感覺手上握著一個放大鏡,將陳道明看得清清楚楚。
聊天結束,陳道明突然長長地嘆了口氣:
"嗨!我現在已經完全是個職業演員,
拍戲絕不會遲到,並且按照合同完成我的工作。
演藝圈終究是個名利場,盡管我非常認真地在這個圈子裡做人,
還是免不了損失一些人身上原始的東西。
我想,從做人的角度上說,如果不在演藝圈,我相信會比現在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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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編輯: BURST 來自: 61.64.96.51 (03/13 11:5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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