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黃志華 說《愈夜愈美麗》I
黃志華 說《愈夜愈美麗》--I
這六篇文章，當年是在《成報》的「歌與樂」專欄分六天連載的，現在仍依舊分成六篇張
貼，以存原貌。
黃耀明的《愈夜愈美麗》推出的時間，是香港九七回歸前夕，當中的歌曲很能代表當
時香港人的心態，九年多後的今天重新審視，或者覺得可笑，但在當時，又有多少人可笑
意盈盈。
張學友的《屈到病》，曾讓我想到某些社會的、政治的情事，更何況是黃耀明的歌？
儘管黃耀明在為《愈夜愈美麗》這張唱片而做的許許多多訪問裏，都表示：「今天已
沒有太偉大的想講，要講的自己講了很多次，不如做一張沒負擔的唱片，想做到好似
Paul Mauriat 的唱片般，好浮華，好瑰麗堂皇，好裝飾性（如電梯音樂）……」
然而聽著聽著，便感到這些浮華之音還是放不下負擔，還是有話要說，有東西要講。
至少，唱片中所透露的末世情，是那末明顯，而不要忘記，打從達明一派時代，黃耀明和
劉以達便唱過不少描述末世情調的作品。又也許，是電子音樂本身就是最擅長表現這種情
調的，所以，欲止始終又言。實在也不用拿音樂抵賴，那些歌名、歌詞也透露許多端倪，
如曾奪無數獎的《春光乍泄》，寫的是渴求貪歡一晌，其中大有今日不知明日事，還是及
時行樂的心態。
又如：
「有太多意中事，太灰暗的時代沒意外」《一千場戀愛》
「從今天開始嬉戲，願快樂到死。從今天開始嬉戲，就算插翼難飛」《天國近了（你們應
當遊戲）》
「願每天燦爛，直到不能」《萬福馬利亞》
「難道這世界一切，開始的美麗，終須都變做灰塵？」《當美麗化作灰塵》
「請你讓我安睡，讓惶惶疑慮不趕自退」《大玩偶的搖籃曲》
「是否美麗往昔，化作遍地野花？」《這世界非我家》
可以說，時日無多，美好的今天可能一去不復回的愁慮，淡淡的沾染了唱片裏大部份
的歌曲。
在黃耀明的新唱片《愈夜愈美麗》裏，《萬福馬利亞》這首作品甚是吸引筆者，而且不僅
是歌詞部份。
《萬福馬利亞》的編曲部份，從頭到尾都在變化著，感覺不斷刷新，且越來越變得縹
緲虛無，彷佛在象徵著這末世裏的盛世裏的表面繽紛內裏虛浮。
《萬福馬利亞》的歌曲旋律，主歌的大骨架基本上只有兩句，但一句是雙彩虹型，一
句是上升的鋸齒型，恰成素材精煉的對比，是以雖然來來去去兩句，卻並不容易覺得沉悶
，加上多變的編曲，就更不愁令聽眾悶壞。副歌同樣也只是兩句，但剛呈示過兩次，就跟
主歌迭著一起出現，於是教欣賞者恍然大悟，原來這兩句副歌是用作複調、對位的方法從
主歌變出來的，既能獨立出現，又可跟主歌迭成一起成二部。這種旋律創作手法，實在不
易在本地的主流歌曲中見到的。這樣結構靈巧縝密的二聲部作品，有關淑怡助陣，真是如
虎添翼。
受著旋律骨架的影響，詞人寫這首《萬福馬利亞》便採用了句型相似甚至相同，只是
不斷變換關鍵字詞，甚至像刻意讓其不通，如第一句：
「願每天美麗，直到不能，期待裏面我發生」。
這裏「期待裏面我發生」就很古怪，但從其後的「華麗故事會發生」、「無論有沒有
發生」的對照，卻又不至完全不明白「期待裏面我發生」在說甚麼。
許多人談到這首《萬福馬利亞》，都指出其內容是寫一群少女終日流連商場買靚衫，
然後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期望在都市里等待奇跡發生。但筆者覺得個中所寫的心態：
「願每天快活，直到不能…願每一分鐘，活到出神」，根本是在整個社會上彌漫著的。
無疑，黃耀明在其新唱片《愈夜愈美麗》裏，沒有甚麼很偉大的東西要說，而唱片中分別
出現了《天國近了（你們應當遊戲）》、《下世紀再嬉戲》、《風雨同路（天國近了）》
這三首歌，似乎是要為整張唱片的概念勾勒一個輪廓並點題，使歌與歌之間像有一隱伏的
線串綴，不致淩亂散漫。
《天國近了（你們應當遊戲）》展示的正是及時行樂的心態：時日已無多，能多快活
一天便多快活一天：「從今天開始一切都變遊戲，認真的嬉戲…甚麼也想多看一眼，越晚
越要貪…」所以，傳媒對我們便更貼身服侍，不但聲色犬馬衣食住行都「照顧」得無微不
至，連社會新聞都變得娛樂化了，不正是一切都變遊戲嗎？
這歌頗有趣之處是開首嵌入了「信、望、愛」這三個甚有宗教色彩的字：「在，遊戲
場玩與樂。信，甚麼也可相信。望，期望能被渴望。愛，曝那耀眼的光！」
這寥寥幾句，倒是讓人有甚豐富的聯想，可謂香江遊樂場裏諸色眾生的傳神寫照。
的確，香港人甚麼都信，信黃大仙信打小人信推背圖信風水信紫微鬥數信有外星人信
沒有外星人信今日睇真啲信城市追擊信鄧小平……
「期望能被渴望」與「曝那耀眼的光」則是互文見義，讓人想到的是一時之間成為千
千萬萬人所矚目的焦點，不惜做許多出位的事情，於是我們有肥花、宮雪花等一族，輪流
發光發熱。這香江遊樂場裏，可還有哪些人不愛曝那耀眼的光的？
可以說，這歌開首幾句，其包容力竟比其後的大半部份強得多，但也正因如此，人們
很易就把這幾句忽略。
http://blog.chinaunix.net/u/14418/article_33159.html
※ 編輯: viola0225 來自: 123.194.93.30 (03/20 16: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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