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從“邪教”到“正教”
從“邪教”到“正教”
2007年07月05日15:51 南方週末
進念‧二十面體香港文化的標本 □本報記者 袁蕾 發自香港
“進念‧二十面體”的辦公室位於灣仔香港藝術中心11樓。6月28日,藝術中心樓下
,媒體長槍短炮被限制在一個固定的區域;路人被禁止從旁邊的捷徑穿越到大街上——國
家主席胡錦濤來參加香港回歸十周年慶典,住在藝術中心斜對面的君悅酒店。
“香港在1987年移民潮的時候,就錯過了成為紐約的機會。香港人沒有毛澤東,也沒
有莎士比亞,沒有自己的符號。我們有富翁,但沒有貴族;我們不要藝術家,我們要明星
。”進念靈魂人物之一林奕華說。他是1996年香港回歸前從倫敦回到香港的;2007年,香
港回歸10周年這一天,他跟進念創辦人容念曾恰好都在臺灣。
“邪教組織”
小學六年級時,林奕華去看中學劇社的畢業演出。對一場樓梯的戲非常著迷:有一個
樓梯,通向二樓,窗打開,人物可以通過視窗跟在樓下的演員對話。林奕華說:“我整出
戲都在看樓梯和窗。樓梯可以往上,從現實走向非現實。我當時大概9歲。家裏沒有樓梯
,如果我將來有戲演的話,我一定要有一個樓梯。”
林奕華上中學的時候,常常跟同學坐在樓上看話劇。那時香港話劇團剛剛成立不久,“稍
微激進一點的人都會覺得香港話劇團很保守”,林奕華最熱衷的是給話劇找碴。
那時候林奕華是“文藝積極分子”,穿著校服幫《青年週報》採訪名人,甘國亮也是
林奕華的採訪物件之一。當時甘國亮是有名的編劇。甘國亮把林奕華介紹給另一個編導,
林奕華開始寫一些類似內地小品的短劇,每個禮拜寫一個,15分鐘的戲。別人上課,他就
偷偷寫劇本,“我看哪個同學不順眼,就會寫進去”。
給甘國亮做事的時候,他前後有了兩個大哥哥,一個是帶他出去玩、陪他聊天的王家衛;
一個是什麼都知道的榮念曾。
榮念曾有多重工作:做漫畫,拍實驗電影,編舞,寫東西,拍照片……“其實他是個概念
藝術家”,林奕華說,榮念曾常往返美國和香港,見識廣,就黏著當他的書童。
聚集在榮念曾身邊的年輕人漸漸多了起來,大家就打算組織一個劇團。
1982年,進念演了兩出戲,一部是張愛玲的《心經》,一部是《百年孤寂》。《百年孤寂
》是集體創作,包含若干主題:生育、宗教、死亡、婚禮。但一般觀眾看到的,是一批人
在舞臺上,從左到右來回走了100遍,沒有一句臺詞。
《百年孤寂》引起了爭議:喜歡的人“看到生命的流動”;不喜歡的猜測進念實際上是“
邪教組織”。
“邪教組織”打響了名聲。香港藝術中心的經理,主動把樓下的小劇場給這個前衛劇團演
出。
進念1982年就做了跟回歸相關的戲劇。林奕華還記得“柴契爾夫人在北京滑了一跤", 當
時柴契爾夫人去北京和鄧小平談判香港回歸問題。
1984年,《鴉片戰爭——給鄧小平的四封信》在藝術中心上演,四封信分四晚上演,每晚
從11:30演到12:30——有一種橫跨兩天的寓意。頭3天演出都沒有問題,到了第4天,舞
臺的設計是做一個交換:臺上的演員和台下的觀眾互換位置。藝術中心對“前衛藝術”的
容忍達到了極限,由於擔心劇場安全,工作人員當場喊停,關掉舞臺燈光、麥克風,不准
觀眾和演員互換。但進念和觀眾還是在幽暗的安全通道燈下,完成了整個表演和交換。演
出風波鬧得很大,直接後果是進念不能再在藝術中心演出了。
“以前只有‘話劇’,‘戲劇’這個概念是進念帶來的。”林奕華說。
由於沒有場地,進念有將近兩年時間沒有演出。他們在銅鑼灣租了一個小地方,放映影評
人邁克帶回來的歐洲電影,又吸引了一批對影像有興趣的年輕人,其中有王家衛,還有進
念的第三代靈魂人物胡恩威。
“Made In進念”
進念的“邪教”行為,引起了一些藝術青年的關注,黃耀明就是其中一個。那時他頭
髮長長的,剛剛開始唱歌。閒暇時間,黃耀明跟其他文藝青年一樣,出入各種實驗劇場、
影院。
“進念做的不像傳統戲劇,什麼都講得清清楚楚,它給你很多閱讀空間;他們的演員
不像在演戲,什麼都是很簡約的。進念的東西我不是全部都能明白,但那是一回事,別人
的很多作品,我看一下就知道在講什麼,120分鐘在第一分鐘就知道了。”黃耀明說自己
其實更喜歡看進念是怎麼創作的。
一天看完戲,黃耀明跑到後臺問林奕華:“下次排戲的時候,可以讓我去後臺看彩排嗎?"
林奕華斷然拒絕了黃耀明,說:“你不要來看彩排啦,你該來自己排一部戲。”
黃耀明排的戲叫《石頭記》,1987年,《石頭記》首演獲得了巨大成功,當年就演了14場
,這是香港樂隊第一次跟前衛戲劇團體合作,不但讓進念被主流社會所知,也捧紅了剛剛
成立的“達明一派”。林奕華明白了,小劇場也能有大觀眾。
20年後,黃耀明是為數不多,沒有一天離開過進念的成員之一。
花1元錢就能成為進念會員, 可以參加進念的各種活動。黃耀明漸漸發現,身邊的人不是
進念的人,就是進念的朋友。黃耀明1991年“達明一派演唱會”導演是進念的林奕華;
1997年“人山人海演唱會”和2002年的“光天化日演唱會”,導演是進念的胡恩威。
林奕華也開始廣泛使用明星,許茹芸、梁詠琪、陳慧琳、許志安、吳彥祖、劉若英……想
得到想不到的明星,都開始出現在進念和“非常林奕華”的戲裏;王家衛會跑來看林奕華
的戲;杜琪峰看完《東宮西宮》主動給進念送花籃;楊千女華、陳奕迅、盧巧音等流行歌
手的幕後推手,也都出自進念——香港流行文化圈變成了“Made In進念”。
進念製造流行,也開始批判流行。
1996年林奕華從英國回到香港,他已經過了“實驗就是像烈士一樣喊打喊殺”的階段,他
開始把流行元素加在戲劇裏。
1995年,還是學生的陳浩峰興高采烈地看完了林奕華的《80日環遊悲慘世界》:裏面的空
姐唱了很多他熟悉的流行歌曲,他看到了很多身邊熟悉的流行元素,但這些東西又很奇怪
地擺在這裏。
回歸,正教
陳浩峰是進念培養出來的“明星”,香港文化中心張貼欄裏,總能看到他五顏六色的海報
,陳浩峰是進念的主力演員之一,參與了進念後期大部分作品,最近一部是出演《華嚴經
》裏的和尚。
陳浩峰是胡恩威招進來的,每天定時上班、下班,演出之外還兼任行政工作。他也是看不
懂進念、但堅持看進念的觀眾之一。
10年前,他在進念上班的薪水是他上一份工作的一半,他每天一個字一個字地在電腦上打
進念每個人的履歷、計畫書。直到很久之後,陳浩峰才知道,他打的這些東西意義有多麼
重大——幫進念申請到了香港藝術發展局的扶植基金。
1997年香港回歸,成立了藝術發展局,開始有一些“三年計畫”,給歷史較長、影響較廣
的藝術團體資金扶植,以便他們有一個比較穩定的支持和相對穩定的體制。
申請的過程對進念來說並不殘酷,憑藉1982年成立到現在的劇碼、劇評、活動、票房、報
導……進念穩獲基金。時間沒有那麼悠久的“非常林奕華”落選了。
進念成為香港政府資助的6個表演團體之一後,香港藝術發展局每三年一審, 給予其行政
撥款。進念開始有了固定的成員,有薪水可發,有上班和下班的概念。這反而讓胡恩威覺
得更自由了:以前每個計畫都需要報批經費和場地,現在三年申請一次。以前想做A, 就
要申請場地,政府同意給你場地做A,你才可以做;現在可以自己策劃今年做A、明年做B
。
“以前是給你10塊錢,他說這10塊錢,你只可以吃素不可以吃肉;現在給你差不多的錢,
可能還多一點點,你可以自己決定吃甜餅還是吃肉。”胡恩威說。
胡恩威是學建築設計的,但香港並不需要設計師,蓋出來的房子只要又高又大就好。
1995年,胡恩威報名參加市政議員選舉,他企圖通過政治方式改變香港對建築和設計的態
度,最後胡恩威高票落選。胡恩威只能依舊把自己的設計專長和空間概念放在進念的劇碼
設計上。
三年一審,看上去並沒有影響進念的“自由”和“政治化”。
2004年4月,《東宮西宮——西九龍皇帝》在葵青劇院上演了11場,這是一出政治諷刺劇
,批評了曾蔭權不顧民意、執意上馬的“西九龍文娛藝術區”規劃,上座率達到99.5%。
演出最後一場,時任香港政務司司長的曾蔭權自己掏錢買票看完了整出劇,成為第二天香
港媒體的一大新聞。
不久,曾蔭權向公眾解釋了政府對西九龍的立場:興建西九龍文娛藝術區,目的是讓市民
能夠在世界級的文化藝術設施中,欣賞高水準的文化藝術節目,以提高市民大眾的生活質
素……
《西九龍皇帝》4月首演後,6月移師到香港演藝學院續演20場,也是場場爆滿。
“香港很重視言論自由,政府從來不會跟你說可以做什麼,不可以做什麼,他們背後會說
,我給了你錢,你為什麼排一些罵我的戲?”胡恩威說,“給錢”在香港從來構不成理由
,因為錢不是政府的,而是納稅人的。
胡恩威惟一記得的審查,是排《鴉片戰爭——給鄧小平的四封信》時,曾被港英政府要求
審查劇本,進念給政府的答案是:我們是即興創作,沒有劇本。
“我們有責任去批評政府,他們不可以審查我們。”胡恩威說,他們從不擔心政府的喜好
,但也不等於進念從此就要定位在罵政府上,“只是那個時期,那個時間,那個空間,我
們覺得是要做這個東西”。
2006年1月21日,特區政府宣佈,需要重新檢討西九計畫——整個西九龍計畫被推翻重來。
“舞臺不光是舞臺,媒體與舞臺一起作用,可以讓社會發生變化。”林奕華說。( 鳴謝進
念成員馮美華、何秀平、潘德恕、黃大徽、黎達榮、楊永德、黃偉國對採訪提供幫助)
http://ent.sina.com.cn/x/2007-07-05/15511626468.s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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