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時尚先生【人山人海中的孤島】-2007年第7期

看板Anthony_Wong (黃耀明)作者 (計畫趕不上變化)時間17年前 (2007/07/06 11:00), 編輯推噓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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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82.783篇訪談的前面補充完整版及補充照片 -- 時尚先生【人山人海中的孤島】-2007年第7期 唱片封套上的他,並不沉悶也不高深難明,頭髮修飾得像個七彩斑斕的帽子,化妝後的 面容整齊得像個希臘雕塑,動作柔軟,說話輕鬆,像個有禮貌沒攻擊力極度中性的男人。 他有著被迪奧Dior Homme設計師評價為全香港最Dior的身材,開門進來的卻只是一個一身 白球鞋,牛仔褲,白T恤衫,普通話講得不太利索的中年男人。 知己說:“他年青的時候太好看了,好看到大家都把他當成自己的孩子,兄弟似的照顧他 ,就像人人喜歡的小王子。現在年紀大了卻反過來了,所有的朋友有心事都去找他傾吐。 ” 當他在舞臺上扇動潔白翅膀之時,他扇動的只是道具,而不是天使的器官,所以他註定不 是個張國榮式的悲劇。 他說每個男人的心裏都有女人的影子,要做一個好的男人就要能讓心中的女人走出來。 機場快線以每小時130公里的速度帶著我沖向香港的人潮,而印象中要去拜訪的那個人卻 是這片城中的一座孤島。在港島的人山人海中,孤芳自賞或者遺世獨立畢竟只是無可奈何 的美麗姿勢。大部分人為情而活,少部分人為愛而活,沒辦法的人為物質而活,感覺上, 他屬於哪一種? 機場快線接上了悶熱的香港地鐵,車過九龍塘時有人嫌擁擠而把幾本《壹週刊》,《東週 刊》留在了座位上,於是拿來一路翻到尖沙咀,“章小蕙整容失敗爛鼻鬥雞眼回場急救” ,“張曼玉嘎納露T股”,“鄭秀文成黑山老妖”,直到中環轉車時才突然意識到,在這 一路的八卦中,居然沒有哪怕一絲邊角料是關於即將要去拜訪的那個男人的。想想也是, 不單香港,你看今時今日,北京,上海有哪一家娛樂報紙,是會花大版面留給他的?他雖 身在娛樂圈卻已無關乎娛樂圈,單獨被挑選出來,在香港這個龐雜城市進行曲的韻腳裏, 獨自播報著屬於自己的站名---各位請注意:下一站是黃耀明。 【奧卑利街 人山人海】: 在香港這座美麗卻略帶哀傷的城市裏,不足100米的奧卑利街就像一條小皺紋,向上牽引 ,把我們帶到這條街上黃耀明的“人山人海”工作室。 “人山人海”的唱片堆裏只有幾個職員在窗邊安靜地做事,窗外對面住家晾曬的衣服清晰 可見,約好下午4點出現的黃耀明打電話來說要遲到15分鐘,大家揣測他肯定又是聽了一 夜的唱片,起晚了。然後正當我們討論著這個被Dior Homme設計師評價為“擁有全香港最 Dior身材”的男人今天會以什麼造型出現時,他推開門,安靜的來了---白球鞋,牛仔褲 ,白T恤衫---一點也不像唱片封面上那些顛倒眾生,罔顧傳統男女定義的裝扮。 在那些八卦週刊還願意刊登他照片的時候,他的那些忽男忽女的裝扮總能讓狗仔隊變身為 道德審判員,那是一種不懷好意的沾沾自喜---媒體的鏡頭不怕暴露自己的淺薄,因為知 道站在人多勢眾陣腳鞏固的一邊。所有走另類路線的藝人,大概都聽過累似的喧嘩。 可是黃耀明一直沒有強烈的反應,別人怎麼說他,他都依然以他選擇的方式亮相,嘴裏叼 一朵玫瑰花拍唱片封套,扮作一個天使在演唱會唱自己的情歌。漸漸地,評頭論足的聲音 少了,蜚短流長也不再火辣辣往他身上燒。漸漸地,窗外固執的保守派似乎明白了個人頭 上一片天的道理,甚至半推半就接受了他那匪夷所思的審美尺度。 這“漸漸地”裏頭,我懷疑包含著許多不足為外人道的心酸悲涼,然而黃耀明一直沒有說 過半句。黃耀明不是戰士,但是他有自己的堅持,歷史也許不會記住戰士的名字,但卻會 被某種堅持所感動,就像香港文化史一定會記住黃耀明“人山人海”工作室名字由來的那 場演唱會。 那是1997年6月香港回歸前的一周,黃耀明獨自一人在紅勘體育館掀起了全香港世紀末的 人山人海。《容易受傷的女人》被他唱成了進行曲,《血染的風采》被他用搖滾的方式呐 喊著,那些重新整理過的電視主題曲,由女而男的情歌,古惑意氣歌,熱血淋頭的中國歌 ,無線電視主題曲,全都是一些聯繫的源頭和線索,每個聽歌的人其實在拾起碎片拼出自 己心目中的香港面貌。 還記得他重唱梅豔芳《烈焰紅唇》配的走馬燈字幕是“放低梅豔芳\放不低鄭秀文\放低舒 淇\放低903903【商業電臺頻道】\放不低173173【色情電話號碼字頭】……”句句相印那 個時代種種有理無理放不低又掉頭走的末世心態。在播放數十通電話留言發表九七願望的 同時,螢幕投射出逐漸湮滅的香港版圖,配著彭玲說“希望九七以後,傭人煮的東西更好 吃”,還有黃秋生的那一句“希望九七之後---中國收歸美國”,而此時的黃耀明則在觀 眾人山人海般的熱情中,用鮮花西裝留下了那個特定年代香港最絕美的背影和表情。 因為人山人海,所以見到黃耀明後第一個問題忍不住提起了九七。明哥的回答挺有意思: “對香港人來說,九七的陰影其實十多年前就來了,我那時已經做過好多很政治的東西。 那次演出也不想弄得太政治化,但還是避免不了九七的影響。人山人海演唱會可以說關於 是群體壓力,集體催眠,革命動亂,也可以是歷史大時代將臨所帶來的墮落,也可以是九 七交接時停格在你我腦中的那個無聲畫面。” “達明一派有一首《今夜星光燦爛》,唱出對香港前途的悲觀,其中一句‘恐怕這個璀璨 都市光輝到此’,香港回歸10年後你怎麼看這個預言?” “一首歌詞說到底只是藝術創作,總帶點誇張,它表達了當時的人心裏的恐懼,《今夜星 光燦爛》現在唱仍然合時,很多人現在仍然害怕,不能夠重拾從前的繁華。我是一個矛盾 的人,以前很多人說我看法太灰色,其實我不覺得自己悲觀,我從來只是prepare for the worst,hope for the best【做最壞的打算,做最好的期望】,你不把最壞的圖畫勾 畫出來,怎會積穀防饑?這種想法不是悲觀,人人一面倒營造虛假的歌舞昇平,這樣更恐 怖,把真相講出來,大家才會為最寒冷的冬天做好準備。” 黃耀明用紙巾擦去了一滴汗水,然後目光犀利地說:“現在經常有人批評新一代詞人水準 比不上七八十年代,我卻不同意,因為這與質素無關,只是世界變了而已。舊時社會很鐘 意講群體,我和你的集體命運,現在的歌詞則只講個體。” 【小王子 愈夜愈美麗】 拍攝的時候來了一位客人,何式凝,這位瘦小的女子既是港大同志研究的頭牌,也是黃耀 明人生的一大知己。吃著黃耀明給大家買的心水蛋撻,看著鏡頭前黃耀明明媚的身姿,何 式凝緩緩開腔道:“他年青的時候太好看了,好到大家都把他當成自己孩子或兄弟似的照 顧他,就像人人都喜歡的小王子,現在年紀大了卻反過來了,所有的朋友有心事都去找他 傾吐。”有著小王子般外貌的明哥的確可以去當心理醫生,他的話語就像他的歌詞那樣犀 利,看似綿軟無力,但卻句句藏著譏諷。 如果你請他自己解釋一下美麗這個詞,他會告訴你:“我要當自己是美麗,因為我不是用 世俗眼光看自己。因為如果你不覺得自己美麗就是不愛自己,你覺不覺得我美麗是你的事 。Madonna在一本書上曾說過:人們是很可憐,當他們的快樂是由別人認許的時候。你的 快樂是人們說是或不是,有人贊你靚你開心,說你醜便好憂慮,那便是很可憐的事。” 如果你試探她關於青春的理解,他會告訴你:“不論現在還是過去,香港的偶像都很辜負 青春-----他們總是老老實實,口口聲聲要年輕人多念書。年輕人應該多一點反叛的心態 ,多一點年少輕狂。現實社會只叫我們討好別人,從不叫我們如何為自己設想,如何不辜 負青春!” 如果你問他怎麼才能快樂,他會告訴你:“快樂是要一次性提取的,不能零存整付或當定 期存款,一個月一個月地把痛苦儲進去,然後把快樂取回,因為世事難測,正如銀行也會 倒閉,人也會死掉。我的例子是---朋友很喜歡Nirvana,他們到東京演唱他很想請假到日 本去,結果因為事忙,還是沒去。心想,下次再去。結果樂隊的主音歌手自殺,樂隊沒有 了,演唱會也沒有了。” 如果你想知道他眼中友情和愛情孰輕孰重,他會告訴你:“友情愈多愈好,愛情可免則免 。朋友愈多,愈能分享自己的快樂,分擔自己的痛楚,要靜下來時又可以獨自一個人,不 用承擔沒有責任。對我來說,最難做到的是做出承諾。在愛情裏面你要做出承諾,而我是 不喜歡承諾的人。對於愛情,人是很難做出承諾的。錢我一定還給你,但愛情是很難還的 ,要還多少才夠呢?“ 是啊!明明的【不給承諾不用承擔沒有責任】其實是種最負責任的說法和做法。有很多說 過的承諾當時就很假,又有很多說過的承諾當時即使是真心說的---最後也不會兌現。所 以喜歡象明明這種一早表明的態度【不錯過任何挑逗,也不為任何人守候】,省得到最後 自己一瓢糊塗賬,這裏欠的債錯還到了那裏,,,, 如果你向他窺探對於兩性的看法,他會告訴你:“每個男人的心裏都有女人的影子,要做 一個好的男人就要能讓心裏的女人走出來。為什麼男人不可以哭?男人應該多流點眼淚, 因為千百年來,男人太過壓抑自己,所以好多問題出現。我覺得社會對男人,女人定下太 多標準,導致人人都不能釋放自己。我覺得有些事是越模糊越好,越曖昧越好,界線越模 糊的東西便越有趣,因為它能擺脫所有附於標籤的枷鎖。” 如果你問他什麼才是他理想的生活,他會告訴你:“高質素的生活是一種狀態。我追求生 活的自主權,自己決定幾時SAY YES/NO,令我從中找到快感,而那關乎人的狀態孰好孰壞 。當人進入上佳狀態時,不論買一對YOHJI YAMAMOTO皮鞋貨白飯魚都給人快感。” 看著黃耀明在鏡頭前自我陶醉的樣子,穿插著上面這些有一搭沒一搭卻夾著些癲狂的語言 ,突然想起世界上有個形容詞喚作“叫好不叫座”。正如你會去戲院看電影,然後會想, 究竟看《加勒比海盜》還是《明明》呢?到最後還是選了海盜。正如你會買唱片,要付款 時,你又會想,究竟買黃耀明還是黎明呢?到最後,還是揀了黎明。十年前,離開劉以達 以後,黃耀明一直叫好不叫座。黃耀明就像中國魏晉時期的“竹林七賢”。那七位仁兄活 得真開心,只管清談,不問世事。縱酒荒誕,愛幹什麼就幹什麼,不入主流的音樂,化嫵 媚粉紅的女妝,連感情生活也惹人疑惑……從不受禮教規矩所限。喜歡他的人不多,憎厭 他的人也不多,不喜歡不憎厭他的人更多。 其實,黃耀明並不沉悶也不高深難明,頭髮修飾得像個七彩斑斕的帽子,化妝後的面容整 齊得像個希臘雕塑,動作柔軟,說話輕鬆,像個有禮貌沒攻擊力極度中性的男人。從前他 是劉以達身前的影子,即使再動人,影子也沒有自己的表情。如今,他是一滴水,來自他 身後的大海,那片大海是香港目前碩果僅存的優質創作組合,雷頌德,周耀輝,蔡德才, 林夕……他們一直用海的氣魄在支撐著黃耀明這滴也許是香港最後也是最純粹的水,好讓 他折射出香港昨日的浮華和今天的窘迫。 【翠華餐廳 明明不是天使】 拍攝完畢之後,黃耀明徑直去紅勘體育館聽三年沒有露面的鄭秀文開腔。我們則去了他老 是念叨在嘴裏的翠華餐廳,體會那一碗20年不變味道的魚蛋粉。一邊吃一邊注視著周圍的 香港人,突然發現不知什麼時候起香港的人變了,我不是說五官,甚至不是氣質,雖然男 人不抹發膠出門就好象沒穿衣服一樣,但總覺得他們的頭三個月未剪三日未洗,雖然女人 依然保持把過季名牌手袋當成垃圾貨的做派,卻總覺得她們面上有層黃酸灰……香港的人 越來越不像記憶中的香港人---從前記憶中的香港人不論男女攣直,總是面孔乾淨會發光 。 我沒有嘗過20年前翠華餐廳的魚蛋粉是什麼滋味,但是大概可以到20年前黃耀明的低吟淺 唱中去尋找吧。比較客觀地說,要看這20年香港人的心態,沒有史書可查,只要聽明哥的 歌,比如聽這首1994年的《我們不是天使》---“難道他們想像的天堂,是一個沒有欲望 的地方,難道我們垮掉的翅膀,早已被這個世界遺忘。” 從達明一派到他個人時代的所有作品,都是反映現實的。寫實主義和寓言主義構成了一種 豁達的達明主義,他們的每一張專輯,都是香港一個特定時段現實變遷的歷史錄音:1988 年6月發行的《你還愛我嗎》是回應1985年中英聯合申明的生效;1988年12月的《我們就 是這樣長大的》誕生於80年代末香港的移民潮頂峰期;1990年1月的《神經》是對1989年 中國人精神輪廓的一張素描;1997年6月黃耀明的《人山人海》專輯發行於香港回歸前的 一周;2003年《我的廿十一世紀》和2004年《明日之歌》是歷史和未來的相互反思與追蹤 ;2004年12月的“達明一派為人民服務演唱會二十周年慶典”,“恰逢”12月10日世界人 權日;2005年達明一派新專輯《The Party》,發行日期仍然定在了香港回歸日。 “有的人說你是香港最政治化的歌手,你同意嗎?” “我絕不比張學友,王菲,鄭秀文更政治一點點(笑得很頑皮),只是有的人表達,有的 人不表達。我們可以選擇不說政治,但不能選擇不受政治的影響---你我他可以不是政客 ,但每個人身邊都有政治。兩個人以上就有政治了,對不對?夫妻間有性別政治,我和我 的老闆間也有政治……政治無所不在,而且是種很中性的東西,不要怕它。” “不談政治的話那只有商業了,你會不會覺得香港特別商業,影響了你的創作?” “不商業的音樂不是沒有,你們這些媒體不感興趣,不報導!” “你的意思是……” “我也明白,香港當然有很虛榮的一面。但是香港也有地下的東西,也有樸素,有趣的一 面,可是很難被人注意到,因為不夠商業。在這樣一個商業建制的社會,這些現象令人可 惜,但是很正常。如果北京有香港的商業條件,也會這麼商業的。每個地方都有一些有趣 的人,可是地下的東西從來都不會主流,在香港,北京都一樣。但我希望有一天這些東西 會主流起來。如今的香港還是一個非常有趣的地方,我喜歡現在的狀態。” 從一個電臺DJ,到達明一派,再到自己,這個骨瘦如柴,整天和朋友廝守著香港最純粹音 樂的男人,不停地超越著自己。他唱過了譚詠麟和梅豔芳,他唱過了四大天王,他甚至比 周傑倫更加頑強地霸佔屬於他的那一塊舞臺,從20歲到40歲,從少年到中年,他就這樣握 著麥克風,一絲不苟。他總是浮沉在公眾視野的海平面上下,一吸氣會墮入地下,一呼氣 則成大眾愛人,然而他恰恰抱元守一,安於愛惜自己浮于水上的羽毛。在“達明”最巔峰 的時候,扔下一大堆獎項,倦鳥自投林。在羅大佑的音樂工廠接受了三張專輯的鍛造,又 棄愛人同志而去。“春光乍泄”紅透半邊天,小弟小妹卻不會有緣分看到耀明哥象黎明哥 那樣每季有金曲。 在張國榮之後,黃耀明又是一個將自戀演繹成徹底的褒義詞的的藝人。不過張的自戀是沉 溺,黃的自戀是疏離,就像他在訪談裏說的那樣,“舞臺上的黃耀明是個經過藝術加工的 造型,不一定代表真實的我”。在這個意義上,黃耀明要比張國榮更接近文藝學意義上的 藝術。也就是這個原因,黃耀明的生活不會是個悲劇,因為當他在舞臺上扇動潔白翅膀之 時,他扇動的只是道具,而不是天使的器官。 離開翠華的時候,包裏剛請黃耀明簽過的海報忽然掉了出來---淡雅的明哥穿著粉紅色西 裝套褲和米色大衣出場,妖氣盡收在聳立的頭髮上。於是戴上耳機全神貫注追著他的新歌 ,直至他不停地唱著“知不知這份愛搖動時,便發現心的層次?知不知我為你沉下時,在 發問我願不願意……” 香港雖然汙煙瘴氣,但有黃耀明這樣的歌,有這樣的歌,有這樣的歌詞,令我覺得還不太 壞,不太壞。 -- 【點我雜誌圖↓】 http://allyoucanupload.webshots.com/v/2002970338414096008 http://allyoucanupload.webshots.com/v/2002929543882940743 http://allyoucanupload.webshots.com/v/2002910954744777454 http://allyoucanupload.webshots.com/v/2002955103506546815 http://allyoucanupload.webshots.com/v/2002930459415956526 http://allyoucanupload.webshots.com/v/2002966058007190516 from百度 -- ※ 發信站: 批踢踢實業坊(ptt.cc) ◆ From: 123.194.98.16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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