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錄] 《南方都市報》達明主義
達明主義 2004-12-09 09:45:35
袁智聰 (MCB主編／出版人，華語音樂傳媒大獎評委)
達明一派的出現，本來就是香港樂壇的一朵奇葩。
畢竟當年一間最當時得令的主流唱片公司(寶麗金)，在流行歌手以外還可以有空間容
納到一隊像達明一派那樣力求創意、題材敏感的組合；扭開電視機，我們可以聽到一
首唱道“將禁色盡染在夢魂外”或“縱怨天／天不容問／歎眾生／生不容問”的歌曲
。從今天的角度來看，那仿佛已猶如神話般。
黃耀明說：“那個年代的唱片公司都賺大錢，所以他們希望旗下也可以包容到像達明
一派般的組合。”
在達明一派的成長背後，我們正見證了香港唱片工業／音樂工業的一個輝煌時代。
一長髮一短髮的二人組，早年達明一派賦予我們是一個如此鮮明的形象；但更重要的
是，達明一派的角色，是香港主流樂壇第一支真正意義上的二人電子組合。
遠在1986年，當他們剛發表了首張同名EP之際，二人帶同一堆電子器材：劉以達彈電
子合成器、黃耀明打電鼓Drum Pad(雖然好像沒有插線)在電視節目《歡樂今宵》 裏
玩出《繼續追尋》與《模特兒》，迄今仍叫我記憶猶新。作為英倫歐陸電子音樂愛好
者的我們，看到達明的衍生，那時心裏都會不禁欣然暗道：“在香港終於有這樣的電
子組合了。”初期在他們身上，可以找到很多我們熟悉的Reference── 從音樂素材
(一大堆源自新浪潮、新浪漫、電子流行樂、後崩紀元的聲音)到歌曲主題 (電影與文
學名著)，但加起來卻又可以有其原創性。
他們正在證明，有感染力的音樂，不一定只有搖滾的途徑才能表現出來， 也可以從美
學的角度作出控訴。達明所孕育出，是一群有素質的“文藝”樂迷。
ꄊ 十多年前曾跟朋友討論過，達明的美中不足，是歌曲的歌詞即使是來自其構思，但卻
不是出自他們的手筆、要交由別人為他們挎刀。但我們又毋庸置疑，從陳少琪到潘源
良到邁克到何秀萍到周耀輝，都是達明最稱身的填詞人，把最棒最精良的東西寫給他
們，好讓達明的歌曲，得以猶如一種當代的文學，也是一個時代的記錄。
達明一派終結於1990年，但在不少樂迷心裏，他們都是屬於上世紀80年代的回憶，為
80年代末的香港留下烙印。甚至在我心目中，達明一派仍是黑膠年代的產物──直到
《不一樣的記憶》這張新曲加精選“告別”專輯，都依然有做黑膠唱片形式推出。 反
而隨後二人展開個人活動──黃耀明的《信望愛》、劉以達與夢的《末世極樂》，便
已純粹是CD紀元的出品了。
與達明一起上路，樂迷也跟隨著他們一起成長。從探討迷惘青年、一夜情、高買、偷
窺等等社會與青少年問題，再切入時政的論點，達明的歌曲喚醒了不少年輕人對時政
的關注。
如果說達明出版到第三張唱片《石頭記》才算是兩人首張完整的專輯，那麼直至解體
之前，他們才只算出版過五張完整的專輯而已。達明的每張專輯，都標誌著他們的一
段里程，也仿如一個個時代的警號。經過《石頭記》之後，達明亦隨著《我等著你回
來》而正式開始代入時政的命題。
達明誕生於對於香港前途具有決定性意義的1984年，到了《我等著你回來》與《你還
愛我嗎》時期，所印證的是當時港人的矛盾、疑慮與猜疑，抑或是對所謂末世的陰影
。明顯地，暫且跳出時政題材而以描寫肉欲與愛情為大前題的《意難平》，是達明的
一個緩衝區，所打造出的是樂迷心目中達明最唯美最糜爛的一張專輯。但然後的《神
經》，卻是他們時政意識最濃烈與概念結構最深邃的一張作品。
湊巧的是，達明解散六年後，他們複合與所帶來的《萬歲萬歲萬萬歲》專輯，正是發
生在所謂“大限”之前夕。
達明隨著在紅館舉行的《達明一派我愛你演唱會》圓滿結束而告一段落，但當年這卻
是一個全沒有販賣煽情的“告別”音樂會，總結的意義多於一切。
從前達明的完結，作為樂迷而言，我從沒有什麼傷感。畢竟我知道他們最好的東西，
日後都可以分別在其個人發展當中延續引申下去。
經過《愈夜愈美麗》和《麻木》這兩張分別標誌著黃耀明及劉以達個人音樂事業的巔
峰之作後，二人終於在1996年再度走在一起，灌錄了達明的複合專輯《萬歲萬歲萬萬
歲》。
再生于1996年的達明，已不單單是二人的合作。連同劉以達官立小學的成員與日後人
山人海的構成分子作為音樂班底，我們聽到的已是一隊加以強化的達明一派。
把《萬歲萬歲萬萬歲》作為《神經》的後繼專輯，那絕對當之無慚，在玩世不恭的幽
默造型底下，卻難免滲著一點對這個時代的傷感情操。
1996年的達明重組，是該年度的一件盛事。當年，我在我的雜誌《MCB》裏為他們寫了
連載三期之專題，其中更兩度登上封面，那是日後無人能夠突破的創舉。
2004年，達明再回歸。達明一派的長征根本從沒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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