o個個梅艷芳
o個個梅艷芳
撰文﹕黃麗玲
冬節的晚上,傳真機裏傳來七頁紙,是劉培基寫的梅艷芳。
很早以前,我就跟Eddie說,請他在阿梅去世一周年,寫一篇悼念文章,因為沒有人比他
更了解梅艷芳。他當時說﹕「如果有更好的選擇,就不要找我寫,因為會好辛苦。」我知
道他的痛,但還是很殘忍的做了這件事。
這兩年來,羅文、阿梅、黃霑,相繼走了,他們都是Eddie的摯友,每一次,我都總在他
最傷心的時候跟他通電話,除了慰問,也為了公事,要他寫他們。傷痛的他,總答應幫忙
。
自阿梅走後,Eddie一直不開心,要看心理醫生,要服抗抑鬱藥。有時候,他跟我說些沮
喪話,聽得我心慌落淚,不斷跟他說﹕「Eddie,千萬別這樣想,千萬不要。」我擔心他
做傻事。
這夜,他告訴我﹕「那天喝了點酒,回家寫阿梅,也不知道是胃痛還是心痛,痛得很辛苦
,幾乎想把傭人叫醒。」結果他寫足兩夜,痛足兩夜。
她的血沾上了他的白衣
他回想起阿梅唱K的模樣,「她坐在高椅上轉呀轉,實在好看。她唱K比在舞台上唱得更好
,因為沒有半點壓力。」半年前,Eddie再踏當日的卡拉OK,竟又是同一個房間,同樣唱
著《月亮代表我的心》,「你知道我怕羞,平日根本不唱K。」
他問我看了文章有什麼感覺,還用說,當然是心痛。尤其看他寫到與阿梅一起去看Leslie
最後一面,阿梅說「我都好快來了」,是多麼的心酸。
Eddie跟我說﹕「當我聽到阿梅這樣說,你知道我有多難受﹗當我們看完Leslie,我哭得
很厲害,沒有人知道為什麼﹗」
看到殯儀館裏的一幕,心更酸了,其實早在事情發生時,Eddie已跟我說過當時的情景,
但此刻看來,依然震撼。他沒寫的是,替阿梅更衣時,他看見她的身體滲血,她的血沾上
了他的白衣……,他寫不下去。
淡淡粉紅像朵朵桃花
真的,一個如此深愛梅艷芳的人,叫他怎樣寫﹖
當時,四位幫手搬動阿梅遺體的壯漢都出去了,房間裏只剩下劉培基和化妝師。Eddie掀
開蓋在阿梅身上的喇嘛被,看見她兩邊腋下和大腿都有傷口,相信是殯儀館替她放血、注
射防腐劑時造成的。化妝師給了他一雙白色膠手套,他們已不是初次合作了(羅文也是
Eddie親手替他穿壽衣),化妝師問他﹕「你不怕嗎﹖」他怎麼會怕﹗
他托起阿梅的頭,一托,已見到血水從她手臂旁流下,「房間裏的溫度這麼低,十二天了
,她的血怎麼尚未凝結﹖」他把心裏的疑問向化妝師說了,她答,因為阿梅的血小板太低
。他把造給阿梅的衣服,替她穿上,幫她在背後縛帶。然後,他看見阿梅的大腿流出血水
,是淡淡的粉紅,血水在米白的壽衣上化開,像朵朵桃花。他當然知道那是血,心裏頭,
卻覺得那是淚,他捉著阿梅的手,跟她說﹕「不要太傷心﹗」傷心的,其實是他自己。化
妝師說﹕「劉先生,你真是有情有義﹗」
Eddie用紗把衣服上那幾朵粉紅給蓋住了,他不想讓其他人看見。四位男士進來幫手把阿
梅的遺體放進棺裏,Eddie給她擺放四季衣裳,伴上鮮花。
最後一次抱她
「我習慣抱她,可說從小抱到大,每次抱她,她總是回過身來,攬我的腰,我的頭頸。但
這次,她的身體是那麼冰冷,那麼僵硬,全無反應……。我做夢也沒想過會抱著這樣的她
,那感覺……」他找不到說話去形容。
有一回,我知道阿梅不開心,跟她說﹕「打電話給Eddie呀﹗」我知道他們常常煲長氣電
話粥,一煲就是兩、三個鐘頭。但那次阿梅說﹕「他已照顧了我那麼多年,我長大了,不
想一天到晚麻煩他。」其實縱是愁與苦,Eddie還是不介意跟她分擔,不管她生前或死後
。
他跟她的關係比誰都親厚,她笑稱他在她家中像蟹,隨時隨地打橫行,甚至她在洗手間,
他也可以走進去,她辦她的事,他坐在旁邊跟她聊天。
她自比為蚌美人,扮李香琴,一手按著自己的身體,一手張開,十分搞笑。想起那些笑出
淚來的舊事,Eddie總在句末加上一句﹕「o個個梅艷芳……」蘊含著無限的愛與依戀。
另一個夜,在卡拉OK裏,阿詩唱著師父的《親密愛人》,畫面是阿梅入行二十周年演唱會
,她穿著Eddie 造的衣服,舞動著。我想,那刻我們的心應該很接近,不為什麼,只因為
梅艷芳……
《2004-12-25.第1885期.明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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